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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风握着那块从母石上掉下的碎片,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微弱波动——那波动与之前记忆世界的空间扭曲感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稳定的指引,如同罗盘的指针,固执地指向洞穴西侧的石壁。他将灵犀分水刺贴近碎片,刺身上的水纹灵光微微亮起,与碎片的波动产生了微妙的共鸣,进一步确认了入口的方向。

“在那边。”陈风低喝一声,抬手指向西侧石壁。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那里的石壁与周围并无二致,同样是粗糙的青灰色岩石,覆盖着薄薄一层水汽凝结的水珠。

林伯却像是早已洞悉一切,他没有丝毫犹豫,缓步走到石壁前。枯瘦的指尖凝聚起一缕灰光,如同握着一把无形的刻刀,轻轻在石壁上划过。灰光所过之处,岩石无声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门后是陡峭的石阶,蜿蜒向下延伸,深不见底,一股更浓郁的潮湿寒气从里面涌出来,带着淡淡的土腥味。

“走。”林伯言简意赅,率先踏入暗门,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石阶的阴影里。

红蓝长袍人对视一眼,兜帽下的目光似乎交流了片刻,随即也一前一后跟了进去,他们的脚步声轻得像猫爪落地,几乎听不到声响。

赵雷皱了皱眉,目光扫过陈风和杨婉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但传承在前,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沉声道:“跟上。”说完,便带着天雷院的四个弟子踏入暗门,雷灵战士的雷光在他身后闪烁了几下,也跟着消失在阴影中。

洞穴里只剩下陈风、杨婉秋,以及破风佣兵团的四个人。

魁哥靠在石壁上,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边袖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又看了看苏晴肩头不断渗出的血渍、阿夏被石像划伤的小腿,以及石默后背那片因撞击而凹陷的衣料,最终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我们……退出吧。”魁哥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甘,却异常坚定,“这点伤势在外面不算什么,但在这鬼地方,随时可能送命。我们耗不起。”

破风佣兵团剩余的人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点点头同意。

他转向陈风和杨婉秋,拱了拱手,“魁某在此谢过陈兄弟和杨姑娘之前的救命之恩,若有机会,破风佣兵团定当报答。”

陈风看着他们的伤势,确实不轻。石像的攻击蕴含着诡异的土行之力,伤口愈合速度比普通外伤慢得多,继续深入只会拖累他们自己。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这里面是平山门的‘凝血丹’,对这种外伤或许有用,你们拿着。”

魁哥接过瓷瓶,入手微凉,瓶身上还残留着陈风的体温。他打开瓶口闻了闻,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鼻而来,瞬间让精神清醒了几分。“多谢。”魁哥深深看了陈风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也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再多言,对石默三人点了点头,“我们走。”

石默搀扶着阿夏,苏晴跟在一旁,四人相互支撑着,一步一瘸地朝着溶洞外挪动。他们的背影在月光石的映照下显得有些佝偻,却透着一股同生共死的坚韧。

“等等!”陈风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们。

魁哥等人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来。

陈风深吸一口气,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那根枣木拐杖。拐杖被小心地擦拭过,表面的光滑纹路在月光石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杖头的虎头雕刻虽然磨损严重,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当年的灵动——那是赵飞刚加入破风佣兵团时,花了三天时间亲手刻的,当时他还得意洋洋地说:“以后咱哥几个也要像老虎一样,做这一带的山大王,谁也欺负不得!”

“这是……”魁哥的瞳孔猛地一缩,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是赵飞托我交给你的。”陈风将拐杖递过去,声音有些沙哑,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我进入这个洞府的时候,进入了一个叫小坡村的记忆世界,在那个记忆世界里,他变成了一个叫‘七爷爷’的老人,一直等着有人能出去。”

他简要叙述了小坡村的经历:李同水的存在,那些如同幻影的村民,七爷爷若有若无的指引,以及最后那个残酷的抉择——必须杀死李同水才能获得离开的钥匙。“我……我动手了。”陈风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言喻的愧疚,“就在我穿过屏障的瞬间,他说了一句‘给魁哥’,我才认出他是赵飞。对不起,我没能带他出来。”

魁哥接过拐杖,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握住的不是一根木头,而是赵飞那鲜活的生命。他的手指抚过杖头的虎头,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那是无数个日夜,赵飞拄着它赶路、打闹、甚至敲过他的脑袋时留下的温度。

“他……他在里面还好吗?”苏晴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哽咽。

陈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看起来很苍老,像是在那个世界待了很久。但他一直很清醒,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我们需要什么。”

石默、苏晴、阿夏慢慢围拢过来,目光落在那根拐杖上,眼神里充满了悲伤。洞穴里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哇——”

突然,一直强忍着泪水的阿夏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小的木剑,剑身上布满了细密的刻痕,显然是经常被摩挲——那是赵飞用一根普通的树枝给他刻的,说是“少年人就该用剑,潇洒!”

“赵哥他……他怎么就没出来啊……”阿夏攥着木剑,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还说出去了要带我去吃他的喜糖,郭姐姐一直在等他呢……”

阿夏的哭声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压抑已久的情绪。

苏晴别过脸,用袖子偷偷抹着眼泪,肩膀微微颤抖。她想起上次接护送商队的活,路上遇到一个饿肚子的乞丐,赵飞把自己背包里的干粮全给了人家,回来后却嘴硬说:“我皮糙肉厚,饿三天也没事,你们可不行,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结果那三天,他真的就靠野果充饥,脸都吃绿了,还乐呵呵地说野果比干粮甜。

石默背过身,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像是要把心里的郁气全都咳出来。他记得赵飞刚入团的时候,修为是团里最低的,却最是“爱管闲事”。有一次山下农户被地痞欺负,他揣着一把石子,偷偷跟了三里地,把那几个地痞引到林子里揍了一顿,回来时鼻青脸肿,还嘴硬说:“看他们不顺眼,练练手。”

魁哥猛地将拐杖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闷响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他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压抑的哽咽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低吼。“他总说……总说‘杀人没意思’……”魁哥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团里的任务,但凡能和解,他从来不动手……每次都是他跑前跑后地找路子,说‘能不流血就不流血’……”

“所以他才没出来!”阿夏抽泣着打断了魁哥的话,眼泪糊了一脸,“赵哥看着搞笑不着调,其实心最软了!那种要杀孩子才能出来的世界,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他肯定是舍不得,肯定是……”

阿夏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戳中了所有人的痛处。是啊,他们太了解赵飞了,那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家伙,心里藏着最柔软的善良。别说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就算是作恶的修士,他也总想着留一线生机。

陈风心中也有所明悟:之前几人被沼猪攻击,其他人都是朝着要害攻击,只有赵飞虽然将沼猪打得晕头转向,却从不打要害。

哭声陡然拔高,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惋惜。月光石的光芒落在他们身上,将身影拉得很长,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陈风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痛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他想起李同水倒下的瞬间,想起自己当时的挣扎和最终的抉择,突然明白——赵飞不是没能出来,而是他选择了留下。在善良与生存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我们……也经历了那个世界。”石默最先平复下来,用袖子擦了擦脸,声音依旧沙哑,“我们五个是同时进去的,落地就在小坡村的西头。”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一开始我们以为是普通的村庄,直到发现村民每天晚上都会消失,才意识到不对劲。后来……后来发现,要想出去,必须杀死那个世界里的‘钥匙’。”

“是我先动手的。”石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我杀了村里的张木匠,他是我们那个区域的‘钥匙’。出来的时候,赵飞就在洞口等着,他看到我,骂了一句‘冷血’,然后就转身跑回村子里了,说要再看看。”

魁哥接过话头:“我是第二个出来的。出去的时候,看到他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发呆,嘴里念叨着‘这世界不对劲,那孩子太像我家隔壁的小柱子了’。”小柱子是赵飞老家邻居的孩子,据说小时候总跟在他屁股后面叫“飞哥”。

“我第三个出来的。”苏晴吸了吸鼻子,“他还在那儿蹲着,看到我,就问‘你也动手了?’我点了点头,他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我是第四个。”阿夏的声音还有些哽咽,“我出来的时候,他正给村口的石狮子擦灰,见了我,笑了笑说‘你们都出去就好’。我让他赶紧出来,他说再等等,说那孩子今天还没去河边抓鱼呢……”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拼凑出赵飞最后的时光。他们在洞口等了很久,久到以为赵飞也会像他们一样出来,却只看到赵飞的身体在眼前一点点变得透明,像晨露一样消散在空气中,什么都没留下。

“我们那时候就猜到了……”魁哥握紧了拐杖,“他肯定是没能下手。”

“原来如此……”杨婉秋突然开口,看向陈风,眼神里带着一丝恍然,“我刚出梦境的时候,就看到你站在不远处,当时你的身影比平时淡了些,我还以为是光线的问题……”

她想了想,语气肯定地说:“恐怕我们在那个世界里停留的时间越久,身体就越容易被世界同化。赵飞迟迟不出来,身体已经彻底被那个世界吸收了,所以才会……消散。”

陈风的心猛地一缩。他想起自己在小坡村待了至少两天,出来时确实感觉有些虚弱;而杨婉秋显然比他出来得早,所以状态更好。赵飞在那个世界待了多久?一天?两天?还是更久?他不敢想,只觉得那根拐杖在魁哥手中,重逾千斤。

原来,破风佣兵团的“钥匙”各不相同,而赵飞的善良,最终成了他留在那个世界的枷锁。

“好了,我们该走了。”魁哥深吸一口气,将拐杖郑重地递给阿夏,“这是赵飞的东西,你拿着。回去之后,我们一起交给郭姐姐。”郭姐姐是赵飞的未婚妻,一个在镇上开布庄的姑娘,赵飞每次出任务回来,总会给她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阿夏接过拐杖,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赵飞最后的影子。他用力点了点头,泪水却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破风佣兵团的四个人对着暗门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那是赵飞消失的方向,也是他们无法再前进的方向。然后,他们转过身,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地朝着溶洞外挪动。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溶洞的拐角,陈风才收回目光,与杨婉秋对视一眼。

“他们走得不远,我们得跟上。”杨婉秋望着暗门后的石阶,眼神变得凝重,“林伯和五色枚萝都不是善茬,传承落在他们手里,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陈风点头,将母石碎片小心翼翼地收入储物袋,握紧了手中的灵犀分水刺:“走吧,小心些。”他能感觉到,随着深入洞府,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压抑,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秘密正在黑暗中等待着他们。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暗门。石阶狭窄而陡峭,每一步踩下去,都会发出“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通道里回荡,仿佛在诉说着前路的未知与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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