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贴着洞穴侧壁潜行,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墨色,尽可能避开那些奔涌的石像。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洞穴深处的阴暗角落,那里是新石像源源不断涌出的源头。越是观察,他越能察觉到其中的规律——每当一只新石像从黑暗中冲出时,地面总会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土黄色灵光,那光芒转瞬即逝,却像藤蔓的根系般,隐隐指向洞穴中央的某个方向。
他顺着灵光的轨迹望去,只见洞穴中央的地面上堆着厚厚的碎石,几乎与周围的石像残骸融为一体。若非那土黄色灵光若有若无的牵引,很难注意到碎石堆下,竟藏着一块不起眼的圆形石台。石台边缘隐约露出几道模糊的纹路,纹路的光泽与石像破碎后消散的石粉如出一辙。
“就是它了。”陈风心中笃定,“这石台定是能量转化的中枢,那些被打碎的石像化为石粉后,全被它吸收,重新塑造成了新的石像。”
可如何将这个发现告诉其他人?
战场正乱作一团,石像的嘶吼、兵器的碰撞、灵力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就算他扯着嗓子喊,也未必能被人听见,反而可能引来石像的围攻。更重要的是,在场的各方势力互不信任,天雷院对千流院本就带着敌意,林伯和五色枚萝的人更是神秘莫测,贸然开口,只会被当成别有用心。
陈风的目光落在杨婉秋身上。她正操控着水人抵挡石像,侧脸在月光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专注。他与杨婉秋曾多次协同作战,彼此间有着无需言说的默契。
心念一动,陈风运转灵力,凝聚出一支细长的水箭。水箭并未射向石像,而是擦着石壁飞过,在光滑的岩石上划出一道清晰的弧线——那是石台的轮廓,弧线旁还被他用水汽勾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几乎在水箭消散的瞬间,杨婉秋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她先是一愣,随即顺着陈风的方向看向洞穴中央,当看到那堆碎石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明悟。
“原来如此……”杨婉秋低声自语,趁着水人缠住身前两只石像的间隙,她指尖一弹,一道纤细的水线射向天雷院附近的石壁,精准地复刻出陈风绘制的图案。
天雷院的赵雷正为雷灵战士的灵力消耗而皱眉,眼角余光瞥见石壁上的图案,先是不屑地嗤笑一声——千流院的人就只会搞这些旁门左道?但当他看到图案中的圆形和指向中央的线条时,眉头猛地一皱。雷灵战士每砸碎一只石像,他都能感觉到周围的土行灵气有细微的波动,此刻想来,那波动的源头,似乎正是洞穴中央。
“难道……”赵雷眼神微变,不再犹豫,操控着雷灵战士朝中央靠拢了几步,果然感觉到那里的土行灵气最为浓郁。
另一边,林伯早已察觉到石像再生的蹊跷。他看似随意地移动脚步,指尖的灰光却暗中朝着中央石台的方向试探,每一次试探,都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从碎石下传来,与石像体内的力量同源。
红蓝长袍人也交换了一个眼神,兜帽下的目光同时投向洞穴中央。他们虽未言语,却已默认了向石台靠拢的意图——无休止的消耗对他们而言,同样没有好处。
破风佣兵团的魁哥更是机敏。他见陈风与杨婉秋动作默契,又看到天雷院和林伯的异动,立刻明白他们定是发现了关键。“兄弟们,往中间靠!”魁哥大喊一声,将一颗爆破石扔向围上来的石像,借着爆炸的冲击波,带着三个受伤的同伴,艰难地朝着中央石台移动。
最终,在“再这样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的共识下,各方势力竟奇迹般地暂时停火,不约而同地向洞穴中央的石台聚集。尽管彼此间仍保持着警惕,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敌意,但此刻,一个脆弱的同盟已然形成。
“清理掉这些碎石。”林伯率先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雷冷哼一声,却还是操控雷灵战士挥起战锤,将石台上的碎石扫到一旁。随着碎石被清理干净,一块直径约三丈的圆形石台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石台表面刻满了繁复的纹路,这些纹路呈螺旋状从边缘延伸至中心,宛如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纹路的交汇处,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土黄色晶石,晶石散发着柔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光芒,正是之前那些土黄色灵光的源头。阵纹上布满了细密的小孔,陈风凑近一看,发现那些小孔正在不断吸附空气中的石粉,而晶石的光芒则会随着石粉的吸入,变得更加明亮。
“这是……轮回阵纹。”蓝色长袍人盯着石台上的纹路,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在一本典籍里见过类似的记载,这种阵法能将物体的残骸转化为能量,重新孕育出同类。”
为了验证猜想,陈风拔出灵犀分水刺,轻轻触碰阵纹。刺尖刚一接触纹路,便传来一股强烈的吸力,仿佛要将他的灵力一并吸走。与此同时,那颗土黄色晶石光芒暴涨,洞穴阴暗的角落里立刻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三只手持石斧的新石像冲了出来,速度比之前快了近一倍。
“果然如此。”陈风收回分水刺,沉声道,“这颗晶石是‘母石’,阵纹通过吸收石像残骸(石粉)和天地间的土行灵气,不断‘孕育’新的石像。母石的能量越强,石像生成的速度越快,硬度也越高。”
林伯指尖凝聚起灰光,猛地射向母石。然而,就在灰光即将击中晶石的瞬间,石台表面突然升起一层土黄色的光罩,光罩上浮现出十二只小型石像的虚影,虚影按照某种规律缓缓转动,恰好将灰光挡了下来。灰光撞在光罩上,竟被弹飞出去,砸在远处的石壁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还有防御机制。”赵雷眯起眼睛,“这些虚影应该是‘守护灵’,对应着十二地支的方位,虚影转动时,光罩的硬度会随之变化。”
红蓝长袍人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隔着兜帽传来,带着几分沙哑:“想破阵,必须同时破坏虚影和母石。”他们的目光在十二只虚影上扫过,似乎在寻找破绽。
接下来,各方势力开始尝试破解机关。
天雷院的赵雷率先出手,指挥雷灵战士挥舞雷锤,猛击光罩。“轰隆——”雷鸣声震耳欲聋,雷光与土黄色光芒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强光。光罩上出现了几道裂痕,但对应方位的石像虚影瞬间亮起,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雷灵战士反而被震得后退三步,身上的雷光黯淡了几分。
“没用的,”赵雷脸色难看,“这光罩能吸收攻击的能量,用来修复自身。”
杨婉秋则凝聚出十道高压水箭,同时射向十二只虚影中的两只。水箭击中虚影,使其变得模糊不清,但其余十只虚影立刻分流能量,不到一息的时间,被击中的虚影便恢复如初。她不甘心,又尝试以水汽包裹母石,试图隔绝其与空气的接触,却被光罩反弹,水汽瞬间蒸发成白雾。
破风佣兵团的魁哥取出三颗最大的爆破石,沉声说道:“试试这个。”他运起灵力,将爆破石精准地扔向光罩与虚影的结合处。“砰砰砰”三声巨响,爆破石炸开,产生的黑色雾气具有强烈的腐蚀性,竟让光罩出现了一丝破损,其中一只虚影也彻底消散。
然而,还没等众人高兴,母石突然释放出耀眼的光芒,那道破损的光罩瞬间修复,消散的虚影也重新凝聚,而且新凝聚的虚影比之前更加凝实,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该死,它能自我修复,还会变强!”魁哥低骂一声,手臂被刚才爆炸的余波震得发麻。
最后轮到红蓝长袍人。他们对视一眼,身上同时爆发出红、蓝两色光芒,光芒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覆盖在光罩表面。网中布满了晦涩的符文,符文闪烁间,光罩上的十二只虚影动作明显迟滞,母石的光芒也暗淡了几分。但两人的气息却随之紊乱,兜帽下的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消耗不小,无法长时间维持。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陈风突然开口:“我发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刚才魁哥炸碎虚影时,光罩对应位置的防御最弱;而母石在重新凝聚虚影时,吸收石粉的速度会暂时减慢。”陈风指着光罩上的虚影,沉声道,“《散修通识录》里记载过,五行之中,土克水,但水多亦可土散。我们可以用大量水行灵力冲击光罩,同时集中火力击碎防御最弱处的虚影,再趁机破坏母石!”
这个方案兼顾了各方的能力,众人对视一眼,虽仍有疑虑,却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就按你说的办!”杨婉秋第一个支持,“我来凝聚水行灵力。”
赵雷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天雷院可以配合攻击虚影。”
林伯没有说话,但默认了这个计划。红蓝长袍人收起光网,算是同意参与。魁哥更是拍着胸脯保证:“我们负责拦截新出来的石像,绝不让它们干扰你们!”
分工很快确定:
陈风与杨婉秋负责凝聚水行灵力,压制光罩;五色枚萝两人以符文网辅助,减缓虚影转动和母石的修复速度,组成主攻组,制造攻击窗口。
破风佣兵团负责拦截新生成的石像,杨婉秋的水人军团辅助牵制,组成牵制组,防止石像干扰主攻。
林伯与赵雷(雷灵战士)则作为关键一击组,待虚影消散、光罩防御最弱时,直击母石。
计划刚一开始,机关就仿佛感受到了威胁,洞穴阴暗角落里涌出的石像数量骤增,而且新石像的体表覆盖着一层土黄色的晶甲,硬度远超之前。一只石像挥舞石斧,轻易就将杨婉秋凝聚的水人劈成两半,石斧余势不减,朝着她的面门砍来。
“小心!”陈风及时射出一道水弹,击中石斧侧面,使其偏离方向。
杨婉秋脸色一凛,不再保留,咬牙燃烧了部分灵力。“冰封!”她娇喝一声,大量水汽瞬间凝聚成一面厚厚的冰墙,将涌来的石像暂时挡在外面。冰墙表面覆盖着细密的纹路,显然加持了灵力,一时之间,石像竟无法突破。
破风佣兵团的压力更大。三个受伤的团员已经快撑不住了,阿夏的胳膊被石像的利爪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魁哥见状,亲自上前投掷爆破石,每一次投掷都伴随着剧烈的爆炸,他的手臂也被石像的反击划开伤口,却依旧咬牙坚持。
“陈风,快!我们撑不了多久!”魁哥大喊道。
陈风一边以水弹支援牵制组,一边紧盯光罩上的虚影。他能感觉到,杨婉秋的灵力正在快速消耗,冰墙已经出现了裂痕。
“就是现在!”陈风突然喊道。
只见光罩上的一只虚影恰好转到雷灵战士对面,而母石正处于凝聚另一只虚影的间隙,吸收石粉的速度明显减慢。
“动手!”
杨婉秋瞬间将所有灵力注入冰墙,冰墙猛地炸开,化作漫天水汽,水汽在陈风的操控下,凝聚成一道巨大的水龙,咆哮着撞向光罩。与此同时,红蓝长袍人再次展开符文网,红蓝光晕交织,死死地压制着光罩和虚影。
“轰隆——”水龙撞在光罩上,土黄色的光芒剧烈闪烁,光罩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那只转到雷灵战士对面的虚影,在水龙和符文网的双重压制下,竟开始变得透明。
“就是这里!”赵雷眼中闪过厉色,指挥雷灵战士燃烧本源雷光。雷灵战士手中的雷锤迅速膨胀,化作一条狰狞的雷龙,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光罩的裂痕撞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伯动了。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光罩旁,指尖的灰光凝聚成一点,看似微弱,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与雷龙的攻击形成三角之势,同时击中光罩的裂痕处。
“咔嚓——”
一声脆响,光罩应声碎裂。那只透明的虚影彻底消散,露出了后面的母石。
“机会!”陈风大喊。
雷龙与灰光同时击中母石。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土黄色的母石应声碎裂,光芒瞬间熄灭。随着母石破碎,光罩彻底崩裂,另外十一只石像虚影也如同失去了支撑,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洞穴阴暗的角落里,再也没有新的石像冲出来。战场上残留的石像动作逐渐僵硬,身上的土黄色光芒褪去,最终化作一堆普通的石块,失去了所有生机。
洞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各方人马都消耗巨大,杨婉秋脸色苍白,赵雷的雷灵战士已经变得半透明,破风佣兵团的四人个个带伤,红蓝长袍人更是靠在石壁上,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警惕地相互对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陈风走到破碎的母石旁,捡起一块碎片。碎片入手冰凉,却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这碎片……或许与洞府的出口有关。”陈风心中一动。
杨婉秋走到他身边,递过一瓶疗伤丹药:“先疗伤吧,接下来的路,怕是更难走。”
陈风接过丹药,点头道谢。他能感觉到,林伯和红蓝长袍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手中的母石碎片上,眼神各异,显然也察觉到了碎片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