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季墨纵马返家之际,季府内,季大山再次收到神秘传讯纸条。他目光扫过纸条,沉声吩咐:“速将此讯抄送瑞王府、知府衙门,并送往醉仙楼联盟总部!”待指令下达,整个府邸紧绷的气氛,才似稍稍松动几分。
西域神驹赤风驹快如疾风,纵使载着两人,依然在天边最后一抹夜色褪尽前,抵达了青州府城。巍峨的城门轮廓在晨曦微光中若隐若现。官道旁密林深处,琛王派出的两名暗卫勒住缰绳,动作无声地融入树影。
其中一人声音凝如实质,穿透薄雾传来:“县主珍重。若有异动,速联。”
“多谢。”季墨拱手,勒缓马速。
城门守卫显然早已得了知会,只匆匆验看过季墨腰牌便立刻放行。然而,他们投向这位“意外归来”的县主的眼神里,却混杂着掩饰不住的惊疑与深沉的探究,仿佛在无声地叩问她这一日的经历。
季府之内,灯火通明,将偌大的宅邸照得亮如白昼。
季墨迈过高高的青石门槛,双足踏上庭院砖地。一种远比城外冬夜更凛冽的寒意,带着季府特有的、沉重而窒息的寂静,瞬间将她包裹其中。
“县主回来了!”
守在门廊下的大管家唐有才与老仆福伯异口同声地高喊起来。那洪亮而带着微微颤抖的嗓音,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穿透力,骤然撕裂了这片沉重的死寂。
这声呼喊,与其说是通报,不如说是长久压抑后的情绪迸发,是报喜,更是宣告。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激起回响,引来无数或明或暗的注视,屏息等待着。
季墨甚至来不及应声。
正厅那扇厚重的紫檀木雕花门,便伴随着一声震人心魄的“哐当”巨响,被人从内猛然推开。
父亲季大山魁梧的身影立于廊下,面色沉凝如水。母亲吴氏紧挨着他,平素温柔的眼眸此刻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惶与强忍的泪水,双唇微颤,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发不出声。大伯季大树、大伯娘以及府中所有说得上话的兄弟姐妹、管事们,黑压压站满了庭院一角,空气中弥漫的凝重仿佛能滴出水来。
“爹,娘,大伯,大伯娘,”季墨的声音清晰稳定,打破了这份紧绷,“墨儿平安归来,让诸位长辈忧心了。此事内情复杂,请容墨儿稍后回禀。
请勿等我,先进些餐食,我已经用过。唐叔,劳烦即刻派人去请瑞王殿下与左二爷过府议事。”
她简短吩咐完,便径直朝内院走去。有些事,需要片刻的独处来梳理,也需要换下这身尘仆仆的衣裳。
待季墨在丫鬟梅花的服侍下更衣净面,安置好同样带回的侍女桃花,只带了一个冬月步入议事厅时,瑞王轩辕璟与左天青已在季大山的安排下坐了正位。
见到季墨进来,轩辕璟目光灼灼,几乎是劈头盖脸地质问,隐含雷霆之怒:“你可真有本事!闹出这般大阵仗!说,看你怎么解释这惊心动魄的状况!”
厅堂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季墨环视一周,平静地看向侍立在侧的唐有才:“唐叔,劳烦请厅内所有下人暂时回避。”
沉重的厅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核心几人。灯火通明下,季墨望见轩辕璟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怒意,心底反而掠过一丝暖流。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至关重要,请诸位务必勿要打断。”季墨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郑重。
“掳我之人……乃是四皇子,琛王殿下。”她字句清晰,略略停顿,让“琛王”二字如同巨石投入深潭,在每个人的心湖激起狂澜。
“果然是他!”轩辕璟霍然站起,一掌重重拍在身旁的紫檀木桌上,震得杯盏齐跳,茶水四溅,“左天青!立刻拟……”
“瑞王殿下!”季大山脸色一变,慌忙上前收拾泼洒的茶水。
季墨的声音却同时响起,带着一丝被截断话语的不满,目光直视轩辕璟:“瑞王殿下,我方才已经说过,请不要打断我。若您觉得无须再听后续详情,只想按您的雷霆手段行事,那您大可即刻进宫,不必在此耽搁功夫。”
“他堂堂皇子,竟敢行此绑架之事!还不算最紧要的?本王若不找他算账,岂不让人以为皇家无尊卑,王府可欺!”轩辕璟被她的态度点着了火气,声音更沉了几分。
季墨对上他怒火中烧的眼神,面无惧色:“既然如此,倒是墨儿多事了。殿下请便。今日多谢殿下费心奔波,改日季家……”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便要送客。
“县主且慢!”眼看局面就要僵住,一直凝神静观的左天青急忙跨前一步拦住季墨话头,又侧身对轩辕璟恳切道:“殿下息怒!县主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本就是天大的幸事,其中必经历诸多艰险周折。
您忧心如焚至此,自闻讯滴水未进,当真是关心则乱啊!然此等大事,非冲动可断。县主平安归来,且处变不惊,定是掌握了些外人不知的关窍。我等何妨先静心一听县主道来缘由?”他目光在轩辕璟与季墨之间扫过,带着劝和的深意。
轩辕璟望着季墨坦然而平静的眼眸,又瞥见左天青暗示的眼神,胸中那股滔天怒意如同被戳破的气囊,终究是被理智占了上风。他重重地坐回椅子,面色虽依旧冷硬,语气却缓了:“……你说!若说不出个让本王心服的理由,哼!”
季墨见他不再冲动,便重新坐定,将自己如何被掳走、如何借机周旋、如何与其进行一场智与勇的对赌博弈、如何既反击又施恩,最终将其心志动摇从而“收服”、并与之达成了“归正”、互帮互利、结为盟友以图合作共赢的全过程,条理清晰地道来。
末了,她端起茶杯润喉。然而,杯子还未沾唇——
“他服了?”轩辕璟眉头紧锁,锐利的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我那四皇兄何等心机深沉、手段狠厉,能这般轻易就被你说得‘归正’、达成合作?季墨,你莫不是被他巧言令色迷惑了?那十万两所谓的‘亏欠补偿’,怕不是障眼法!”
季墨从容不迫地放下茶杯,唇边浮起一丝洞察一切的笑意:“迷惑?或许最初是他想迷惑我。但这十万两,可不是结束……”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惊疑不定的脸,仿佛要再次投下一颗惊雷:“琛王提出以十万两白银作为补偿,还十分‘慷慨’地要将那匹价值连城的西域赤风驹赠予我。但,”季墨眼中精光一闪,带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远见,“都被我婉拒了。”
“你拒了十万两……和汗血宝马?!”季大山失声惊呼,几乎要怀疑女儿路上是否撞伤了脑袋。
季墨颔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金石掷地:“不错。因为我只要了一样东西——沂蒙山深处,他手中掌控的那座不起眼的、被他视为鸡肋的无名山脉!”
“什么?!一座荒山?”左天青也震惊不已,“县主,这……是何意?”即便是睿智如他,也一时跟不上这跳跃的思路。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只有几道愈发浓重的呼吸声。
季墨唇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终于揭晓谜底:“因为,我的师父感应到我有难,不远万里来沂蒙山寻我,却在途中……于那座山中,发现了惊天之宝!整座山脉蕴藏着品质极高的玉石矿脉和巨大水晶矿床!他老人家特意赶来,不仅是为护我周全,更是要将这关乎我们未来大计的消息亲口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