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严彧准时到来。
朝慈难得有些紧张地站在院中,手里握着那柄练习长剑。
昨晚他可是偷偷加练了好一会儿,自觉那几招基础剑式已熟练不少。
“开始吧。”严彧负手立于一旁,语气平淡。
朝慈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起手,运剑。
他将严彧所教的三式基础剑招一一施展出来。
的确比之前流畅了许多,动作也标准了不少,灵力也能勉强附着于剑身,带起微弱的破空声。
一套打完,他收剑而立,微微喘息,带着点期待看向严彧。
严彧静静看着,并未立刻点评。
他走到朝慈面前,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
“形似七分,力透三分,神韵……不足一分。”他缓缓开口,话语直接却不带贬斥,只是陈述事实。
朝慈刚升起的那点小得意瞬间垮掉。
严彧并未看他神色,继续道:“你只是在重复我的动作,模仿我的发力。剑随手动,却未心随剑动。”
他伸出手,虚虚指向他刚才运剑的轨迹:“这一式‘平刺’,你力求轨迹笔直,力道前送,却忽略了其‘意在先,力在后’的本质。你的意念还停留在‘如何把剑刺直’上,而非‘为何要刺出这一剑’。”
朝慈有些茫然。
严彧似乎看出他的困惑,转而问道:“你挥剑时,心中在想什么?”
朝慈老实回答:“在想……下一个动作该怎么衔接,手腕该怎么转,灵力该怎么走……”
“错了。”严彧打断他,“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剑谱所载,前人所悟,是路引,非枷锁。”
他抬手,随意折下身旁一根细长的草茎。“看好了。”
依旧是那式“平刺”的起手,但他手中柔软的草茎,在递出的瞬间,却仿佛化作了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
没有凌厉的破空声,也没有耀眼的灵光,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一往无前的“意”。
草茎尖端所指之处,空气似乎都微微凝固,不远处一片飘落的树叶,竟无声地从中裂为两半。
朝慈瞪大了眼睛。
严彧散去草茎上的意,那根草茎恢复柔软,垂落下来。
“我用的,并非你苦练的灵力与招式,只是最基础的‘刺’之意。心中有刺,则草木竹石,皆可为剑,皆可杀人。”
他看向朝慈,目光深邃:“你的剑,不应只是复刻我的剑。它应当是你意志的延伸,是你对‘道’的理解,是你独一无二的‘我’之体现。”
“有人剑势如烈火,因其性情爆烈;有人剑意如寒冰,因其心志坚冷。你的剑,当为何种形态?”严彧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朝慈心上,“是追求极致效率的简洁?是蕴含后发先至的沉稳?还是……贴合你本性,某种更为独特的韵律?”
他停顿了一下,让朝慈消化这些话,然后才道:“从今日起,练习剑招时,忘掉我说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去感受你手中的剑,感受灵力在剑身流转的轨迹,感受你挥剑时,内心最真实的念头。哪怕最初只是‘这样挥更省力’,或是‘这个角度看起来更顺眼’,亦是无妨。”
“记住,剑法由心悟,非由书得。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势’,比练熟一千遍、一万遍别人的剑招,更为重要。”
一番话,如同在朝慈面前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之前只以为修炼便是按部就班地学习、模仿、熟练,却从未想过,真正的修行,竟是要“找到自己”。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剑,感觉它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不再仅仅是一件练习的工具,而像是一个等待被他赋予灵魂的伙伴。
“我……我试试。”朝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探索欲。
严彧微微颔首:“静心体会。今日便练‘平刺’一式,不必追求速度与力量,只去感受‘刺’这个动作本身,与你心念的关联。”
朝慈依言,再次举起剑。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回忆严彧的标准姿势,而是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剑上,集中在“刺出”这个简单的意念上。
他刺得很慢,很轻,甚至有些犹豫。
动作远不如之前“标准”,显得笨拙而生涩。
严彧在一旁静静看着,没有出声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