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沈知意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切换键,脸上那夸张的悲愤瞬间收敛了些许。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沈舒然,望向后台那扇布满灰尘、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小窗户,窗外是正常行走的学生,是属于“普通人”的、没有系统任务压迫的烦恼。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少出现的、真实的迷茫与脆弱。
“舒然,”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同于刚才嬉笑的认真,“我有点……想回去了。”
“回去?”沈舒然正沉浸在“我是善良宝宝”的人设里无法自拔,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搞得猝不及防,猛地抬起头,看向沈知意。
就在沈舒然眉头微蹙的时候,沈知意却像是突然被解除了“伤感”debuff,猛地甩了甩头,脸上瞬间又重新挂上了那副带着点狡黠的笑容。
“哎呀!”她声音陡然拔高,恢复了往常的语调,还带着点刻意营造的轻松和赖皮,“人家随便说说的啦!感性时间结束!真是的……这地方虽然奇葩多多,但至少麻辣烫管够,还有你这个倒霉蛋陪我一起遭罪,也不算太亏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毫不客气地、带着点“报复性”力道地重重拍在沈舒然的肩膀上,差点把正在沉思的沈舒然拍得一个趔趄。
“走啦!走啦!”沈知意率先迈开步子,开始沿着后台堆满杂物的通道向前摸索,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扫视,寻找着那个A-07试衣间,“早点干完这票‘大买卖’,早干早结束啦!”
沈舒然被拍得龇牙咧嘴,揉着发疼的肩膀,看着沈知意那瞬间切换状态、仿佛刚才那句带着无尽落寞的“想回去了”只是她幻听的背影,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些。
回去……
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找到了!舒然!” 不远处,沈知意压低了却难掩兴奋的声音传来,她正站在一扇挂着“A-07”号牌的门前,朝着沈舒然疯狂地挥舞着手臂,那动作幅度大得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们形迹可疑。
“愣什么神呢?”沈知意催促道,“快点过来!开工了!让我们用这把小黄鸭,做出罪恶的事。”
“来啦!”沈舒然深吸了口气,应了一声,迈开步子,朝着那个疯狂挥手的同伴,快步走了过去。
“那我们……谁开门?”沈舒然先看了看眼前的A-07,又看了看沈知意,“要不你开?”
沈知意当然不愿意,提议道:“石头剪刀布吧?”
沈舒然思考了两秒,终是点了点头。
“石头!剪刀!布!”
两只手同时伸出。
沈知意——石头!
沈舒然——石头!
“既然打平了……那我们继续”沈舒然不信邪了,继续喊着口令:“石头!剪刀!布!”
沈知意——剪刀!
沈舒然——布!
“唉……”沈舒然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一鼓作气直接把柜子门拉开了。
那件淡紫色的礼服悬挂在衣架上,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我很疲惫,别惹我”的灰扑扑光泽。
沈知意死死攥着那把塑料感十足、小黄鸭图案歪歪扭扭仿佛在嘲笑她们的剪刀,手心里的汗都快把那只抽象派小黄鸭泡发了。
她眼神放空,瞳孔地震,在那件礼服前来回扫视,如同一个正在给疑难杂症会诊却发现自己连听诊器都不会用的庸医。
“诶,怎么办?”沈知意的声音带着点颤抖,“我们要从哪里下手?前面还是旁边?”
她比划了一下,“前面这……这好歹还有点褶皱线条,算是这件衣服最后的体面了,剪这里是不是太残忍了?像在欺负一个本来就长得磕碜的老实人?”她又指了指侧面,“旁边这块……光秃秃的,跟雨伞布的内衬似的,剪这里是不是显得我们忒没技术含量,连搞破坏都找不准要害?”
沈舒然抱着胳膊,眉头拧成了一个中国结。
她摸着下巴,围着那件礼服踱了两步,眼神仔细地上下扫描,试图从这淡紫色的“灾难”中找到一个既能满足狗逼主系统“不小于10厘米撕裂状”的变态要求,又能稍微减轻那么一丢丢负罪感的“完美”下刀点。
“前面太显眼了,一看就是恶意破坏,证据确凿,沈锦尘那个妹控……哦不,苏颜落控,到时候要是按剧情走,那是要分分钟把我们扬了。”
沈舒然分析得头头是道,“旁边……侧面靠近腋下?或者后面腰线往下?动作大点也许能扯出个符合要求的破口?就是这剪刀……”她嫌弃地瞥了眼沈知意手里那玩意儿,“我怀疑用它剪这加厚版雨伞布,跟用勺子挖长城一个难度系数。”
正当沈舒然沉浸在自己的“犯罪地理学”中时,沈知意眼珠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甩锅的企图)涌上心头。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一把抓住沈舒然的手,将那把烫手山芋般的小黄鸭剪刀硬塞进了她手里,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你……你来!”沈知意说得斩钉截铁,眼神里充满了“姐妹,我超相信你的!”的虚伪光芒,脚下却悄悄往后挪了半步,试图拉开安全距离。
沈舒然差点没直接把剪刀扔出去。
她拿着剪刀,感觉那塑料手柄都在发烫,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要干一起干,凭什么我主剪?你来!你手稳!”
说着,她就要把剪刀往回递,那动作幅度大的,差点把旁边一个挂着羽毛头饰的架子给扫倒。
“我也不要!”沈知意反应极快,一个后跳,双手背在身后,“我……我晕血!晕紫色!晕这种充满疲惫感的布料!而且我石头剪刀布赢了!赢了的人有权利指挥!”她试图拿出刚才“胜利”的权威。
“赢个屁!那是决定谁先开门!跟谁动手有什么关系!”沈舒然据理力争,坚决不接这口黑锅。
于是,在这间略显狭小的试衣间里,上演了一场极其幼稚且无声的“剪刀传递”拉锯战。
两人像是打太极推手,你推过来,我挡回去,剪刀在两人之间危险地(虽然它很钝)来回移动,伴随着压低的、气急败坏的争执。
“你剪!”
“你剪!”
“你胆子大!”
“你手更贱!”
“你离衣服近!”
“你长得就像会干这种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