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溺在温暖的水流中,昏沉间,林越总觉得有股温和的力量在体内游走,修复着断裂的筋骨,抚平着灵脉的褶皱。那力量不似灵气般霸道,也不似丹药般刚猛,更像初春的细雨,润物无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生机。
“唔……”
一声低吟从喉间溢出,林越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洞壁,挂着几束干枯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苦涩气息。身下是柔软的干草,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与记忆中悬崖的湿冷截然不同。
他动了动手指,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猛地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原本断折变形的腿骨已经恢复如初,皮肤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别说行走,就算是用力蹬踏,也毫无滞涩之感。
“这……”林越震惊地抬手摸向胸口,内腑的剧痛消失无踪,连之前被厉无咎震伤的灵脉,都变得顺畅了许多。他下意识地运转灵气,道丹内的水火雷三系灵气缓缓流转,虽依旧微弱,却比昏迷前稳定了数倍。
只是……灵气的总量明显少了一截,原本筑基四阶的修为,此刻竟跌落到了筑基二阶。
“阶位跌了么……”林越喃喃道,心中却没有太多失落。能从断魂崖坠落中活下来,已是天大的幸事,修为没了可以再练,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干燥的山洞里,角落里堆着陶罐和木柴,灶台边还冒着袅袅青烟,显然有人在此居住。
“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林越猛地抬头,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坐在洞口的巨石上,手里拿着一根木杖,浑浊的眼睛望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到老人的瞬间,林越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张脸,虽然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眉宇间的轮廓却依稀可辨,正是石溪村那位沉默寡言、总爱坐在老槐树下抽旱烟的石老!
“石……石老?”林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您怎么会在这里?”
石老放下木杖,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他比在石溪村时瘦了些,背也更驼了,但那双眼睛里的沉静,却比当年更加深邃。
“这里清静。”石老淡淡道,语气听不出喜怒,“倒是你,好好的青云宗弟子不当,跑到断魂崖来跳崖,嫌命长?”
林越一时语塞。他想解释青云宗被破、血影老怪作祟的经过,可话到嘴边,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石溪村的惨状,青云宗的败落,兄弟的失散……这些沉重的记忆压得他喘不过气。
石老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没有追问,只是转身从陶罐里倒出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递到他面前:“喝了吧,剩下的灵气紊乱,得慢慢调。”
药汤散发着浓郁的药香,林越接过碗,一饮而尽。温热的药液滑入腹中,立刻化作一股暖流,滋养着道丹内的灵气,让原本滞涩的三系灵气流转得更加顺畅。
“您救了我?”林越放下碗,轻声问道。
“顺手罢了。”石老坐在他对面的石头上,从怀里掏出一个旱烟袋,慢悠悠地装烟、点火,“断魂崖底,每年都有不少跳崖的,你不是第一个,也未必是最后一个。”
林越沉默片刻,又问:“那您……为什么会在石溪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石老抽了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年轻时欠了人债,躲在石溪村避避风头。后来村子没了,也就没地方去了,索性搬到这崖底,图个清净。”
这话半真半假,却透着一股不容深究的意味。林越知道,石老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能在断魂崖底安然居住,能轻易治好他濒死的伤势,这绝非一个普通老农能做到的。
“您的修为……”林越犹豫着问道。
石老笑了笑,吐出一口烟圈:“早就废了。年轻时瞎折腾,坏了根基,现在就是个糟老头子。”
林越没有再问。他能感觉到,石老身上没有丝毫灵气波动,可那份沉稳的气度,却比青云宗的长老们更胜一筹。这种“无”,绝非真的没有,更像是返璞归真的境界。
接下来的几日,林越就在山洞里养伤。石老每日会出去采药,回来后要么熬药,要么坐在洞口抽旱烟,偶尔会指点林越几句调理灵气的法门。那些法门看似简单,却总能点醒林越修炼中的滞涩,让他对《水火转元法》有了新的领悟。
这日,林越正在按照石老的指点,尝试让水火雷三系灵气形成更稳定的循环,石老突然开口了:
“娃子,你想不想变强?”
林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想。”
这个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变强,才能报仇,才能找到兄弟,才能夺回青云宗,才能在这凶险的洪荒世界立足。
石老点点头,掐灭了旱烟袋:“老夫年轻时,也曾练过些粗浅的法门,算不上什么高深功法,却比你那《水火转元法》更适合你这天雷体。”
林越心中一动:“石老您知道天雷体?”
“见过。”石老淡淡道,“很久以前,见过一个拥有天雷体的小家伙,可惜心性不稳,走火入魔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越身上,“你不同,你经历的磨难够多,心性也够坚韧,是个好苗子。”
林越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他能感觉到,石老要说的,绝不仅仅是“粗浅的法门”。
“老夫这身本事,总不能带进棺材里。”石老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你若愿意,便做老夫的传人,我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你。不仅能让你尽快恢复修为,更能让你这天雷体的威力,真正发挥出来。”
传承?
林越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能得到石老的传承。眼前的老人,神秘而强大,他的传承,必定非同小可。
“只是……”石老话锋一转,“老夫的传承,有个规矩。”
“您请说。”林越正色道。
“学成之后,若遇到修炼《血影功》的邪修,能杀则杀,不必留情。”石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若遇到石溪村的幸存者,能帮则帮,莫要让他们再遭磨难。”
林越心中一震,猛地站起身,对着石老深深一揖:“弟子林越,愿意拜入石老门下!您的规矩,弟子铭记在心!”
杀邪修,护遗民,这正是他想要做的。石老的传承,不仅是变强的契机,更是与过去的约定,与未来的誓言。
石老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递给林越:“这是《惊蛰雷典》,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林越接过小册子,封面上的三个字苍劲有力,仿佛带着雷电的锋芒。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一句话:
“雷者,天地之怒,万物之始。惊蛰而动,破邪诛魔,方为正道。”
他的指尖抚过字迹,道丹内的雷电之力仿佛受到了感召,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变强的路,似乎在这一刻,又重新铺展在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