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离去后,雅间内只剩下朱由检与侍立在门口的骆养性。
朱由检没有立刻离开,他转身,目光落在骆养性身上。
“骆养性,”朱由检开口,“你觉得这几日沈毅表现如何?”
骆养性连忙躬身,语气中带着由衷的赞许:“回陛下,沈毅此子,勇毅果敢,忠诚可靠。昨日衙门叛乱,他护驾心切,身先士卒,手刃数名叛逆,自身虽负轻伤,却半步未退。”
“刑场之上,亦是严格执行陛下旨意,调度有方。实乃可造之材,锦衣卫中不可多得的俊杰。”
朱由检微微颔首,他对沈毅的印象本就极佳,此刻听到骆养性的评价,更是满意。“传他进来。”
“是。”
片刻后,沈毅大步走入雅间,他已换下沾染血污的飞鱼服,穿着一身干净的劲装,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着。见到朱由检,他立刻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末将沈毅,叩见陛下!”
“平身。”朱由检看着他年轻而坚毅的面庞,眼中欣赏之色更浓,“沈毅,你昨日之功,朕看在眼里。临危不惧,忠勇可嘉,很好。”
“护卫陛下,乃末将本分!不敢言功!”沈毅起身,垂首恭敬答道。
朱由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两粒龙眼大小,色泽朱红,隐隐散发着奇异热力的丹药。一股淡淡的药香瞬间弥漫在雅间内。
“此乃巨力丹,”朱由检将其中一粒递给骆养性,另一粒递向沈毅,“服之可易经伐髓,大增气力,于武学修行有莫大裨益。你二人今日有功,朕特赐此丹,望你等勤加修习,日后为朕,为大明,再立新功。”
骆养性和沈毅闻言,皆是浑身一震!他们虽不知巨力丹具体为何物,但听其名,观其形,嗅其香,便知绝非寻常丹药,乃是陛下秘藏的灵药!陛下竟将此等宝物赐下,这是何等的恩宠与信任!
“还记得韩猛吗?你们也应该听说过他跟随朕在山海关时的事迹,力能扛鼎,拳打熊罴,皆是拜这巨力丹所赐。”
这下听懂了!原来是这个!谁没听过韩将军的事迹啊,那可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啊!
“臣(末将)谢陛下隆恩!必肝脑涂地,以报陛下!”两人双手颤抖地接过丹药。
“即刻服下吧。”朱由检淡淡道。
两人不敢迟疑,依言将丹药吞服。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灼热的洪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骆养性只觉得多体内力量奔腾不息,在权场多年已经让他武功荒废,如今却又重新找回了曾经的感觉。
而沈毅感受更为强烈,他年轻体健,根基扎实,此刻只觉得浑身骨骼噼啪作响,肌肉贲张,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在体内滋生奔涌,仿佛一拳便能开山裂石!
他手臂上那处本不算重的伤口,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结痂!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药力渐渐平息。两人睁开眼,眸中精光闪烁,气息都比之前浑厚了数倍不止!他们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感觉如何?”朱由检问道。
“回陛下,臣感觉武功精进,旧伤暗疾似乎都好了大半!”骆养性激动道。
“末将只觉得浑身是劲,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沈毅更是兴奋地挥了挥拳头,带起一阵劲风。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沈毅,即日起,你卸去锦衣卫百户之职,担任朕的贴身近卫,秩比千户,直接听命于朕。”
闻此一言,就连骆养性都颇为惊讶,这可是真正的简在帝心,一步登天啊!
沈毅狂喜之下,听到陛下如此擢升和信任,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激动得难以自持。他再次推金山倒玉柱般,就要行一个大礼叩谢天恩。
“末将谢陛下……”
他“咚”地一声,以头触地,想要磕个响头以表忠心。
然而,他完全低估了刚刚服下的巨力丹的功力,体内力量暴涨却还未能掌握!
只听“咔嚓——轰隆!”
一声脆响紧接着一声闷响!沈毅这满怀感激与激动的一磕,竟如同重锤砸地!他额头触及的雅间木质地板,根本无法承受这股骤然爆发的巨力,瞬间破裂开来,木屑纷飞!
一个不规则的大洞赫然出现在地板上!而沈毅的脑袋,也随着这破开的大洞,猛地往下一沉——
更巧的是,这间雅间的正下方,恰好是茶楼后院老板娘的私人浴房!
此刻,茶楼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正舒舒服服地泡在一个大木桶里,享受着忙碌一天后的放松时光。她哼着小曲,闭目养神,突然听到头顶一声巨响,吓得她一个激灵睁开眼!
然后,她就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地板上破开一个大洞,一个脑袋从洞里探了出来,一双还闪烁着激动与茫然精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和她四目相对!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老板娘呆住了,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突然从天花板冒出来的男人脑袋。 沈毅也彻底懵了,保持着磕头一半的姿势,脑袋卡在破洞里,看着下方木桶里那个目瞪口呆,肌肤若隐若现的妇人。
楼上雅间内,朱由检和骆养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怔。朱由检先是错愕,随即看到这尴尬至极的场景,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险些笑出声来。
骆养性则是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差点想捂住眼睛。
“啊——!!!”
一声尖叫声从楼下浴房爆发出来!老板娘终于回过神,双手猛地护住胸前,整个人缩进水里,只露出一个惊恐万状的头颅。
“淫贼!有淫贼啊!!来人啊!!!”
沈毅也终于反应过来,瞬间面红耳赤,如同被火烧了屁股一般,猛地想把脑袋拔出来。可他这一慌,用力又没控制好——
“咔嚓……哗啦……”
洞口周围的木板承受不住他这慌乱的一拔,又碎裂了一片,使得洞口更大了一些,众人也因此透过缝隙看到了更多不该看的……
“我不是!我没有!陛下!我……”沈毅语无伦次,拼命想解释,脑袋却因为卡得更紧而一时拔不出来,又不敢发力,生怕整个二楼地板坍塌,场面极度尴尬和混乱。
朱由检以手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巨力丹效果虽好,但初服者若心性不稳,极易控制不住力道,闹出乱子。
沈毅这还是磕头,要是握手或者拍肩膀,岂不是要出人命?
“骆养性。”朱由检唤道。
“臣在!”骆养性强忍笑意,躬身应道。
“去处理一下,赔偿店家损失,安抚那位老板娘,莫要声张。”
“是,陛下!”骆养性领命,赶紧下楼去处理这桩意外的风流案去了。
朱由检走到还在那里徒劳挣扎、满脸通红的沈毅身边,看着他卡在洞里的狼狈模样,摇了摇头,忍住笑意,沉声道:“沈毅。”
“末……末将在!”沈毅哭丧着脸,不敢动弹。
“力量,是工具,需如臂使指,收发由心。心浮气躁,掌控不力,空有蛮力,反受其害。今日之事,小惩大诫,望你牢记。”朱由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也算是给他上的第一课。
“末将……末将知错了!谢陛下教诲!”沈毅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他现在已经在地缝里了。
“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更是重中之重!”
听闻此言,哪怕是还卡在地板里,沈毅也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教诲,莫非!陛下是要传授修炼之法?
在沈毅的满心期待下,朱由检再度开口:“记着啊,这次的赔偿从你的俸禄里扣!”
沈毅:“谢陛下指……等等……啊?”
……………………
最终,在骆养性赔了重金,又好言安抚之后,这场风波才得以平息。
老板娘虽然受了惊吓,但拿到足以重建整个浴房天花板还有富余的银子后,立马喜笑颜开道:“客官真是客气了!别说是一块天花板,就是十块八块又如何?贵客下次一定再来啊!”说着还朝骆养性抛了个魅眼。
沈毅终于被解救出来,顶着额头上一点红印,跟在朱由检身后离开茶楼时,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
这次简在帝心的擢升,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朱由检翻身上马,看了一眼依旧满脸窘迫的沈毅,淡淡道:“走吧。记住这次的教训,路上好好熟悉你的新力量。”
“是!陛下!”沈毅连忙应道。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朱由检先行一段路后,便悄悄地凑近骆养性,低声道:“老骆啊,今天这事回去了让史官记一下,这么好玩的事可不能只有你我知道啊!”
“啊……这,陛下,这在后人眼中恐怕与野史无异吧……”
“没关系,朕就喜欢野史,你说说,朕自亲领铁骑破闯军之后,哪次经历在后人眼中不是野史?”
骆养性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看到陛下眼中那难得一见的促狭笑意,顿时明白了。
陛下这是觉得沈毅这憨直小子闹出的乌龙着实有趣,想留个案底逗闷子呢。他连忙躬身,也压低声音笑道:“陛下圣明!沈千户这一磕,磕出了地动山摇,磕出了奇遇,确实该记上一笔。臣回头就吩咐下去,让起居注的郎官们如实记载,务必生动翔实。”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锦衣卫头子,够腹黑的!
想象着后世史书上或许会多出一句“帝赐近卫沈毅丹,毅感激叩首,力贯楼板,坠入浴房,帝莞尔……”之类的记载,不由得轻哼起来。
这些日子在苏州的肃杀与血腥,似乎也因为这小小的插曲冲淡了些许。
“走吧,抓紧赶路。”朱由检一抖缰绳,率先而行。沈毅连忙收敛心神,努力适应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马匹,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