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病房,这间原本充斥着无菌空气冰冷光泽和生命维持系统规律低鸣的纯白空间,如今已彻底沦为现实与虚幻交锋的前沿阵地。曾经偶尔闪现、如同幻觉般的虫族虚影,如今已变得频繁而清晰,几乎成了这里的一种“常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拥挤感”。并非物理上的拥挤,而是一种信息层面、存在层面的饱和。护士们早已不敢单独进入,即便是两人结伴,也总是步履匆匆,脸色苍白。她们汇报时,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感觉不到风,但能感到有什么东西贴着皮肤滑过,冰冷、甲壳质感的……有时眼角余光能瞥见巨大的、蠕动的阴影盘踞在天花板角落,可一旦转头正视,那里又空无一物。还有低语……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的、无数意识糅杂在一起的嘶鸣和计算声……”
更令人不安的是物理层面上的痕迹。那台价值千万、用于深度监测林夜脑波与神经连接的精密仪器,冰冷的合金外壳上,赫然烙印着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痕迹边缘呈现出被强酸腐蚀般的熔融状态,却又带着生物利爪撕裂的狰狞质感。工程师反复检查,确认这绝非任何已知工具或事故所能造成,它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的现实中,“烙印”于此地的伤疤。
将军站在加强过的单向观察玻璃后,面色凝重地看着病房内的景象。就在刚才,一只迅猛兽的虚影在病床旁凝实了足足两秒,其细节纤毫毕现,连口器边缘滴落的腐蚀性唾液那莹绿色的反光都清晰可见,甚至在地板上留下了短暂存在的、冒着青烟的蚀刻痕迹后才缓缓消散。而在另一侧墙角,一片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几只王虫的半透明触须探出,缓缓摆动,似乎在侦测着什么,持续了数秒才隐去。
“现实融合指数已突破临界阈值β,”技术主管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干涩地响起,“隔离屏障能量消耗激增300%,但无法完全阻隔这种……这种基于信息层面的渗透。长官,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虚拟现实溢出,这是……两个世界正在互相‘涂抹’。”
病房内,林夜平静地躺在休眠舱中。他的身体数据依旧异常,心跳与脑电波时而如同沉睡,时而激烈得如同在千军万马中冲杀。但他的表情却是一种近乎神性的宁静。只有在那些高维虚影频繁闪现的瞬间,他的眼皮会微微颤动,仿佛在同步指挥着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造物。
负责心理评估的专家在事后报告中写道:“目标主体(林夜)似乎已完全适应,甚至主导着这种现实侵蚀。他不再区分梦境与现实,或者说,对他而言,那虚拟的星河战场与这间病房,已是同一片疆域的不同侧面。他的意识,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同时也是侵蚀发生的源头。”
将军下达了最高封口令,将实验室的安保等级提升至最高级。所有非核心人员被调离,留下的都是签署了最高保密协议、经过严格审查的成员。然而,恐惧依旧在封锁线内蔓延。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堵物理的墙和能量的屏障,或许能暂时隔绝外界的窥探,却无法阻挡那从林夜意识深处不断弥漫出来的、改写现实的力量。
一种无声的共识在核心团队中形成:他们看守的已不再是一个植物人玩家,甚至不只是一个强大的意识体,而是一个正在不断撕裂现实帷幕的“孔洞”。而他们,正站在这个孔洞的边缘,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世界的洪流,汹涌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