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回地上的简易地图,手指在“高俅府邸”上重重一点:
“最关键的一环,在于‘狼头金印’和那本账册。我们要让高俅相信,我们确实是耶律雄派来的,并且手握着他无法拒绝的‘筹码’。”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们可以谎称,耶律雄在太原遭遇袭击,怀疑是高俅这边走漏了消息,或者想黑吃黑,因此派我们来质询,并要求高俅给出解释和补偿。”
“同时,暗示我们手中掌握了更不利于他的证据,若他不能给出满意答复,便将证据公之于众,大家鱼死网破。”
“这是……讹诈?”柴进若有所思。
“是交易,也是试探。”时迁冷声道,“高俅做贼心虚,又与‘烛龙’并非铁板一块。我们此举,一来可以探听虚实,确认‘烛龙’身份;二来可以制造高俅与辽人之间的猜忌;三来,若操作得当,或许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关于‘烛龙’和‘易鼎’计划的线索!甚至……拿到他与‘烛龙’直接勾结的证据!”
洞穴内再次安静下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一种充满紧张、兴奋和破釜沉舟决心的沉默。
时迁这个计划,虽然危险,却重新点燃了众人心中的希望之火。
柴进立刻动用了他在汴京城内最后、也最隐秘的几条情报线。
这些线人甚至彼此不知对方存在,只与柴进单线联系。
通过他们,柴进开始搜集一切关于北辽使团、高俅府邸的近况。
过程极其凶险,有两名线人甚至在传递消息后便神秘失踪,生死不明。
但柴进还是陆续得到了一些零碎却关键的情报:
耶律雄最近称病不出,谢绝一切访客。
高俅近期频繁秘密入宫,似乎在筹划什么大事。
慕容雪成为了团队的技术核心。
她凭借记忆和对药材的了解,开出清单,由伤势较轻的穆春和庄客冒险潜入附近的城镇,购买或偷取所需的易容材料。
回到洞穴后,她便开始在时迁和柴进脸上进行试验。
她手指灵巧,虽然看不见,但凭借触摸和对骨骼肌肉的理解,竟能塑造出惟妙惟肖的不同容貌。
时迁被易容成一个面色蜡黄、带着些许阴鸷的辽人文书模样,柴进则被扮作一个沉稳干练的辽人护卫头领。
她还紧急教导时迁和柴进几句简单的契丹问候语和应对盘查的套话。
穆春负责将“狼头金印”和那本真账册妥善藏好,既要保证能随时取出展示,又要确保不会轻易被搜走。
他还负责清理洞穴痕迹,准备撤退路线,照顾依旧昏迷的穆弘。
时迁则在养伤的同时,反复推演见到高俅后可能发生的每一种情况,设计对话,揣摩高俅的心理。
他将自己完全代入到那个“耶律雄心腹幕僚”的角色中,思考如何表现得不卑不亢,如何引导高俅说出他们需要的信息。
与此同时,被他们俘虏的影丸,在慕容雪配置的草药和时迁的逼供手段下,也断断续续吐出了一些信息。
他承认自己是高俅重金聘来的忍者,负责暗杀和护卫,但对“烛龙”的身份所知甚少,只隐约知道是朝中一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连高俅对其都十分忌惮。
他还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高俅府中有一名老管家,深得信任,许多机密事都由其经手,或许知道更多内情。
……
五天后的黄昏,准备工作基本就绪。
时迁的左臂伤口在慕容雪的精心调理下,已开始结痂,虽然依旧不能用力,但至少不再影响基本活动。
他的易容堪称完美,连眼神和气质都做了调整,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个心思缜密、久居人下的辽人僚属。
柴进的扮相也毫无破绽。
几句关键的契丹语和礼仪动作也演练纯熟。
穆弘的高烧终于退去,虽然依旧虚弱昏迷,但性命算是保住了。
这无疑给众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柴进带来了最后一份关键情报:
通过重金收买高俅府中一个低等仆役,得知高俅将于明晚在府中设宴,招待几位心腹,似乎有要事相商。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府邸人员进出频繁,便于混入,而且高俅在宴后通常会在书房(非墨玉斋)单独会见极重要的客人。
“就是明晚!”时迁眼中精光一闪,做出了最终决定。
夜幕降临,洞穴外山风呼啸。
时迁和柴进已经换上了辽人的服饰,虽不算顶级华贵,却也符合他们伪装的“中层僚属”身份。
慕容雪最后检查了一遍他们的易容,确认无误。
穆春看着即将深入虎穴的两人,用力拍了拍胸膛:“兄弟,大官人,你们放心去!这里有俺!只要俺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大哥和慕容姑娘有事!”
慕容雪向着两人的方向,轻声道:“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以保全自身为要。”
柴进郑重地点了点头,对穆春和庄客吩咐道:“我们若能成功,会设法传递消息。若明日此时尚无消息,你们便立刻带着穆弘和慕容姑娘,按备用计划撤离,远离汴京,再图后计!”
时迁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块冰冷的“狼头金印”和抄录了部分关键账目的绢帛小心藏入怀中特制的夹层。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左臂伤口传来的隐隐痛楚,这痛楚反而让他更加清醒和冷静。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穆弘,心中默念:“穆兄,等着我们。定要将那害你的奸贼,绳之以法!”
随后,他与柴进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
没有再多言语,两人转身,毅然步入了洞穴外的漆黑山林,向着那座龙潭虎穴般的汴京城,向着高俅那戒备森严的府邸,义无反顾地去了。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洞穴深处的阴影里,一直昏迷的影丸,眼皮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弧度。
而远在汴京城内,高俅府邸的书房中,高俅正对着一张刚刚收到的龙纹火漆密信脸色变幻不定。
信上只有简短的八个字:
“鱼已入网,静待收线。”
高俅放下密信,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时迁……柴进……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这出戏,打算怎么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