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弟子冲到林宵面前,气喘吁吁地递上火漆密函。林宵接过时,指尖触到信封边缘残留的一丝温热,像是刚从传送阵取出来不久。他没多言,当场撕开封口,抽出内页快速扫过。
三派回应了。
天剑门、药王谷、云渺庵,皆愿派使节前来商议“共御外患”之事。落款处印鉴清晰,时间标注就在昨夜子时之后——正是他当众揭发周玄的同一晚。
他嘴角微扬,把密函折好,转身走向主殿方向。
议事厅尚未收拾干净,地上还有周玄被劫火锁链勒出的焦痕。几位长老正低声交谈,掌门坐在高位,神色凝重。林宵走进来,脚步沉稳,将密函双手呈上。
“掌门,诸位长老。”他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停下议论,“这不是我要牵头,是别人先找上门来了。”
掌门接过密函,逐字看完,眉头缓缓皱起:“他们为何突然应允?此前多次倡议结盟,皆石沉大海。”
“因为妖祸已经压到家门口。”林宵从储物袋取出一卷拓影,铺在案上,“这是佛窟壁画残片,描绘的是千年前妖域大军破界之景。再看这个——”他又拿出几页古籍残页,“梵音谷叛徒留下的供词,提到他们与北原雪宗暗中勾连,目的就是瓦解九派联盟。”
一名长老冷声道:“这些证据能说明什么?你莫不是想借题发挥,趁机揽权?”
林宵不恼,反而笑了:“我一个刚洗清冤屈的‘弃徒’,能有什么权可揽?可若等妖兵杀到山门前,再来谈谁该听谁的,那就晚了。”
另一名长老摇头:“就算要结盟,也得由宗门正式推举代表主持。你资历尚浅,如何服众?”
林宵点头:“所以我不提主导,只建议设立联合观察团,由玄微宗牵头初议,各派共派使者参与,重大事项需三方以上联署通过。这不是一人说了算,是大家一起定规矩。”
殿内一时安静。
掌门盯着那三派印鉴副本,良久才问:“若王朝得知此事,下令禁止呢?”
“那我们就成了‘乱源’。”林宵坦然道,“可问题是,他们镇得住吗?边关妖踪频现,守军接连失联,朝廷到现在还没给出说法。与其等着被一个个吃掉,不如先抱团取暖。”
掌门闭眼片刻,终是开口:“准你筹备初议,但必须以‘观察主使’名义进行,不得擅自承诺任何条款。”
林宵拱手:“遵命。”
三日后,天剑门大弟子携两名随从登门,腰间长剑未卸,气势逼人;药王谷来的是位中年医师,袖口绣着七叶草纹,目光精明;云渺庵则是一位素衣女修,手持竹杖,神情淡漠。
闭门会谈设在偏殿,香炉轻燃,茶烟袅袅。
刚落座,天剑门代表便直入主题:“既然是同盟,战时指挥权必须明确归属。我门剑阵天下无双,理应执掌兵符。”
药王谷那人立刻反驳:“没有丹药补给,你们的剑阵撑不过三天。灵药共享机制必须优先确立,否则免谈。”
云渺庵女修冷冷插话:“盟约不得涉及王朝政事,我们不掺和人间权力之争。”
三人互不相让,话越说越僵。
林宵坐在下首,听着各方诉求,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茶歇时,他分别请三人单独叙话。
他对天剑门大弟子说:“你们怕的是妖军突袭南境,对吧?上次青崖岭失守,你们折了三位长老,至今未复元气。”
对方眼神一震,沉默片刻后点头。
他又对药王谷医师道:“你们最担心的,是灵脉封锁。北原雪宗控制了寒铁山脉,你们的雪莲药材断了三年了吧?”
那人脸色微变:“你怎知此事?”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林宵低声道,“如果资源互济会能打通南北药路,你们愿意让一步吗?”
最后,他对云渺庵女修坦言:“你们曾因庇护逃难修士,被朝廷以‘私通逆党’罪名围剿。这伤疤还在,我能理解。所以这次,我们可以把政治条文剔除,只谈防御与生存。”
女修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轻轻点头。
再开会议时,林宵没再纠缠旧议题。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三条:
**一、设防御同盟,遇妖祸即刻联动出兵,兵力调配依距离与战力分责;**
**二、建资源互济会,开放部分灵脉与药园,紧缺物资按需分配,定期轮换清单;**
**三、立议事轮值制,每季由一派主持盟会,重大决策须三分之二代表同意方可施行。**
“细则可以慢慢定。”他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架子搭起来。谁都不用让出根本利益,但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天剑门代表沉吟良久:“我可以支持第一条。”
药王谷医师道:“第二条若加入药材检验机制,我也无异议。”
云渺庵女修看着那第三条,缓缓道:“轮值制……倒是个新办法。”
三方表态松动,初步共识达成。
林宵正欲收笔,忽觉袖口被人轻扯。回头一看,是掌门贴身童子,悄悄递来一张纸条。
他展开一看,眉头微蹙。
会后,他寻机请见掌门。
“刚才长老会上有人说,推动盟约可能触怒朝廷,甚至引来镇压令。”掌门语气迟疑,“我们是不是太急了?”
林宵没说话,只是从腰间解下那条褪色红绸带,放在案上。
“三年前我在药园挑水的时候,有人说我‘妄想逆天改命’。”他声音平静,“可今天,连天剑门都坐下来谈合作了。”
掌门抬眼看他。
“我们不结盟,别人也会结。”林宵继续道,“到时候,规则是别人定的,我们只能被动遵守。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站出来,哪怕只是为了不让下一个像我这样的弟子再被人踩进泥里,这一局,也值得走。”
殿外风声渐紧,吹得烛火晃动。
掌门久久未语,最终长叹一声:“罢了。玄微宗将以‘观察主使’身份继续参与盟约事务,明日你整理草案,准备迎接下一轮会谈。”
林宵点头,告退而出。
回到偏殿,他重新铺开纸卷,提笔修改条款。桌上三派印信并列摆放,墨迹未干。
窗外夜色深沉,远处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
他写完最后一行,搁下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指尖不经意碰到了胸前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那是早年被周玄指使弟子围殴留下的,每逢阴雨天便会隐隐作痛。
今晚却异常安静。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衣襟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某种符刃轻轻擦过,皮肉未破,但皮肤下有轻微滞涩感。
他正欲细查,门外传来急促敲门声。
“林师兄!天剑门使者说有紧急情况,要求立即召开临时会议!”
林宵站起身,顺手将红绸带塞回怀里。
他拉开门,冷风扑面而来。
走廊尽头,一名弟子正快步奔来,手里攥着一封未封火漆的信笺,边跑边喊:
“云渺庵的人刚刚发现——他们的驻地被人动了手脚,地下埋着一枚刻满逆转咒文的骨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