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单膝跪地,掌心撑着冰冷石面,指缝间血水还在往下滴。他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不是疼的,是憋着一口气没敢全吐出来——怕一松劲,整个人就得瘫那儿。
赵梦涵靠在岩壁边,右臂垂着,指尖微微抽搐。她没说话,只是把左手搭在玄冰镯上,寒气顺着经脉往回压,像在堵一道快要决堤的河口。
“还行?”林宵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压得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死不了。”她回了一句,语气冷,但没刺。
林宵咧了下嘴,扶着石壁慢慢站起来。肩头那道旧伤又裂开了,血浸透袖子,黏在皮肤上,走一步就扯一下。他没管,转头扫了一眼通道尽头——那两个逃走的灰袍弟子早已没了影,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可他知道,他们没走远。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烧焦的布条,指尖捻了捻,灰末簌簌落下。这火是他自己灵液催出来的,温度极高,能瞬间碳化皮肉。可那三人被烧成那样,居然还能跑?除非……有人在远处接应,用秘法吊着命。
“不对劲。”他低声说。
赵梦涵抬眼,“什么?”
“他们不怕死,也不怕痛。”林宵把布条扔了,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混在一起的泥,“拼到最后,不是为了活,是为了拖时间。”
“拖给谁?”
“等里面的人,把东西准备好。”他顿了顿,眼神沉下去,“我们来得太快,打乱了他们的节奏。所以才派这批人出来拦,宁可全灭,也要争取一点空档。”
赵梦涵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左手,一缕极细的冰丝从指尖延伸而出,轻轻搭在岩缝入口处,另一端缠在她手腕上。只要有人靠近,震动就会传到她神经。
林宵看着她动作,没说话,转身走到洞口,蹲下身,用右手食指蘸了点自己的血,在石缝边缘画了几道歪斜的纹路。血线刚落,那些纹路便微微泛起一层暗红光晕,随即隐没。
“隐息符,凑合用。”他拍了拍手,“我这血含赤心印记,能遮点气息波动。要是来的是普通探子,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
赵梦涵点头,“够三炷香。”
“两炷就够了。”林宵靠着石壁坐下,喘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那条褪色的红绸带,手指一圈圈绕着,像是在数什么。
外面通道静得可怕,连风都没有。只有远处某处滴水的声音,嗒、嗒、嗒,不紧不慢。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用妖族功法?”林宵忽然开口。
“你不是已经问出来了?”赵梦涵淡淡道,“逆脉通灵术,狼妖膻中逆行,这不是秘密。”
“问题是,他们图什么?”林宵眯起眼,“梵音谷是正统佛门支脉,清修之地,练妖功等于自毁根基。就算想参悟古经,也不至于拿命去赌。除非……上面有人逼他们这么干。”
“或者,许了他们好处。”
“好处?”林宵冷笑,“什么好处能让一群和尚甘愿变成半妖?力量?长生?还是……能活过下一波天劫?”
赵梦涵没接话,只是指尖微动,那缕冰丝轻轻震了一下。
林宵察觉到,立刻闭嘴,两人同时屏息。
几息后,冰丝恢复平静。
“不是人。”赵梦涵说,“是气流扰动。”
林宵松了口气,靠回去,“看来他们暂时不会回头。要么是去搬救兵,要么……里面出了事,顾不上我们了。”
“你觉得他们会唤醒什么?”
“我不知道。”林宵摇头,“但我见过类似的局。当年玄微宗有个禁地,说是镇压邪物,结果长老们偷偷喂祭品进去,想炼一件本命法宝。最后阵法反噬,半个山头炸了,三百多人埋在里面。”
“然后呢?”
“然后我就学会了——别信那些嘴里说着‘牺牲小我’的人。”他冷笑,“他们真要献身,怎么不死第一个?”
赵梦涵看着他,忽然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林宵把红绸带重新系回腕上,动作利落,“往前走呗。他们越不想让我们看见的东西,越得亲眼瞧瞧。”
“你不怕是陷阱?”
“怕啊。”他笑了,“可我现在站在这儿,哪一步不是陷阱?从被周玄陷害那天起,我就没走过坦途。但你看,我不也活到现在了?”
他说完,活动了下肩膀,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笑。
赵梦涵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小块寒晶,按在他肩头伤口上。一股刺骨凉意瞬间渗入皮肉,血止住了,伤口边缘结了一层薄冰。
“别乱动。”她说,“至少让你的肉先冻住,不然血流干了,我也救不了。”
林宵没躲,任她施为,“你这招越来越熟练了,下次能不能温柔点?疼得我想骂人。”
“闭嘴。”她收回手,指尖凝出一丝新冰丝,重新固定在入口。
林宵揉了揉肩,低头看自己手掌。灵液运转比刚才顺了些,但消耗太大,至少还得半个时辰才能恢复六成战力。赵梦涵更糟,寒气受阻,再强行催动只会伤及经脉。
“咱们得想个办法。”他喃喃,“硬闯不行,对方人数不明,又有阵法配合,正面打吃亏。”
“你可以躲后面指挥。”赵梦涵瞥他一眼。
“那多没意思。”林宵咧嘴,“我最喜欢的事,就是看着敌人发现自己算错了的时候,那张脸。”
他话音刚落,忽然眉头一皱。
“怎么?”赵梦涵察觉异样。
林宵没答,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滴血正从他袖口滑落,不偏不倚,落在掌心。
血珠静静躺着,没有扩散,也没有被吸收。
反而,开始轻微颤动。
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
林宵眼神一凛,猛地抬头看向通道深处。
那滴血,竟缓缓离掌而起,悬在空中,拉成一条细线,朝着岩缝外延伸的方向飘去。
“有东西在勾它。”他低声道。
赵梦涵立刻绷紧身体,寒气在指尖凝聚。
林宵没动,盯着那滴血,看着它一点点被牵引出去,最终消失在缝隙之外的黑暗里。
“不是冲我们来的。”他忽然说,“它要的不是活人……是带印记的血。”
“赤心印记?”
“嗯。”林宵缓缓站起身,握紧拳头,“它知道我来了。”
赵梦涵站到他身旁,声音冷如霜,“那就让它见识见识,什么叫送上门的麻烦。”
林宵笑了,笑得有点野。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短刃,刀身锈迹斑斑,缺口不少,却是他从杂役时期就带着的老伙计。他用拇指蹭了蹭刃口,发出沙沙声。
“走之前,得留点记号。”他说着,转身走向岩壁,一刀划下。
石屑飞溅,一道深痕赫然出现,旁边还刻了个歪歪扭扭的字——
“**到此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