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曼德洛斯河畔的血腥气尚未被海风吹散,希腊联军与特洛伊城便已陷入了短暂的、暴风雨前的对峙。初战的试探,让双方都清晰地意识到了对手的分量——希腊人勇猛,特洛伊人坚韧,且据有坚城之利。
阿伽门农采纳了经验丰富的涅斯托尔等人的建议,并未因初战小胜而贸然发动全面攻城。他深知,面对特洛伊那传说由神只筑就的城墙,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务之急,是将那片登陆的海滩,彻底巩固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并能支撑长期围困的坚固基地。
于是,一场规模浩大的土木工程在特洛伊城南面的海岸线上展开了。数以万计的希腊士兵,在各自首领的指挥下,化身为辛勤的工兵。他们砍伐伊达山支脉的林木,将粗大的原木削尖,紧密地排列,深深打入沙土,构筑起一道连绵的木墙。墙外,挖掘出又深又宽的壕沟,引入海水,形成护营河。墙内,井然有序地划分出各城邦军队的驻地,搭建起营房、仓库、马厩以及工匠铺。中央的空地被平整出来,作为集会与操练的广场,阿伽门农那装饰着黄金与象牙的巨大帅帐则矗立在最显眼的位置。
一座功能齐全、防御森严的“木城”,在特洛伊人的眼皮底下,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这座“希腊营地”,将成为未来十年间,令特洛伊人寝食难安的巨大威胁,也是希腊联军征战异乡的堡垒与家园。
与此同时,在巍峨的奥林匹斯圣山,一场关乎凡间战局走向的暗流,也开始在诸神之间涌动。
金碧辉煌的神殿内,永恒的盛宴似乎依旧,但诸神推杯换盏间,目光却不时瞥向那片悬浮在云海之上的、映照着特洛伊平原战况的光幕。
端坐于主位的宙斯,面容深沉,如同蕴藏着雷霆的风暴。他掌握着最终的天平,但此刻,他选择静观,让命运的纺线自行交织。然而,他身边的神只,却早已按捺不住,各自选择了阵营。
神后赫拉,对特洛伊的憎恶源自帕里斯的选择,也源于对宙斯凡间子嗣一贯的迁怒。她毫不掩饰她的立场,那双威严的眼眸中燃烧着对特洛伊毁灭的渴望。她看向身旁的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
雅典娜同样对特洛伊心怀怨怼,金苹果之辱记忆犹新。她崇尚希腊人的智慧与勇武,认为特洛伊的傲慢理应受到惩罚。她对赫拉微微颔首,两位女神在对抗特洛伊一事上,结成了牢固的同盟。
“普里阿摩斯的城邦,其覆灭之时已至。”赫拉的声音冰冷,如同寒冬的判决。
“正义与智慧,终将获胜。”雅典娜抚摸着肩头的猫头鹰,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与计谋。
然而,并非所有神只都站在希腊一边。
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特,是特洛伊最坚定的守护者之一。这不仅因为帕里斯将金苹果判给了她,更因为特洛伊的王子埃涅阿斯是她的亲生儿子。她绝不容许自己的宠儿与儿子的城邦被毁灭。她慵懒地靠在软榻上,唇边带着魅惑众生的笑意,眼中却暗藏锋芒:
“战争与毁灭,多么粗鄙丑陋。美丽的特洛伊,浪漫的帕里斯,他们理应得到庇护,而非摧残。”
她的情人,战神阿瑞斯,更是暴烈地站在了特洛伊一方。他本性嗜血好斗,渴望战场上的厮杀与混乱,加之其子库克诺斯被赫拉克勒斯所杀,让他对希腊联军充满敌意。
“让那些希腊人在我的力量面前颤抖吧!”阿瑞斯挥舞着染血的长矛,周身散发着狂暴的战争气息,“我将赐予特洛伊人无畏的勇气,让他们用希腊人的血染红斯卡曼德洛斯河!”
锻造与火焰之神赫菲斯托斯,因其妻阿芙洛狄特与阿瑞斯的私情而对两者心怀怨愤,加之他欣赏希腊人的工艺,故而隐隐偏向希腊。太阳神阿波罗,因其曾与波塞冬为特洛伊王拉俄墨冬服役受辱的旧事,以及他对赫克托耳等特洛伊英雄的些许欣赏,态度颇为微妙,但总体倾向于守护特洛伊。神使赫尔墨斯则通常秉承宙斯的意志,保持中立,偶尔充当信使。
诸神各怀心思,他们的意志与神力,即将透过无形的屏障,开始干预凡间的战局。
这第一波干预,来得迅速而直接。
在希腊联军忙于筑营,特洛伊人紧闭城门、等待盟军之际,阿波罗,这位银弓之神,悄然将他的怒火倾泻而下。他不满希腊人亵渎他在海岸边的一座神庙,更为了削弱敌军士气。
一股无形的、带着疾病与虚弱的神力,如同致命的瘴气,悄然笼罩了希腊营地的上空。很快,营中开始爆发瘟疫。战士们无缘无故地发起高烧,身上出现恶性的脓疮,呕吐、腹泻不止。马匹也成群地倒毙。疫情迅速蔓延,死者日增,哀鸿遍野,营地的建设几乎陷入停滞,士气遭受重创。
阿伽门农焦头烂额,军心浮动。预言家卡尔卡斯再次被请到帅帐。在祭献并解读征兆后,他面色凝重地指出,这是阿波罗的惩罚,原因正是联军触怒了这位神明。
“如何才能平息阿波罗的怒火?”阿伽门农急切地问。
卡尔卡斯的目光,却投向了站在一旁的、联军中最伟大的英雄——阿喀琉斯。而阿喀琉斯冰冷的目光,则直指最高统帅阿伽门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