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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然踏着清晨微凉的露水回到正合县西城门时,城门刚开不久,城门口渐渐有了些人气。青石板路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卖早点的摊子支起了蓬布,蒸笼里腾起的白色蒸汽在清冷的晨光中格外醒目。李然寻了个靠边的食摊刚坐下,要了一碗热汤面,便听见邻桌两个衣衫沾着灰泥的力夫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面,一边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城西王老三家的媳妇,昨儿夜里又犯了那‘惊魂症’!满院子疯跑乱叫,力气大得吓人,一家人按都按不住,折腾了半宿才消停……唉,作孽啊!”

“这都第几个了?东街张屠户家的小子,前巷李木匠的老娘……要我说,县里那些道官老爷们就是不顶用!光收钱不办事……”

李然送往嘴边的筷子顿住了。惊魂症?此界所谓的惊魂症,症状便是骤然间神智全失,陷入癫狂,伴有强烈的自残、自杀倾向,与他前世所知的重度抑郁颇有相似,但显然更暴烈、更诡异。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他放下筷子,目光扫过油腻的木桌。跑堂帮忙的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跛脚少年,黝黑的脸上泛着一层不正常的潮红,动作也有些虚浮。

“小哥,”李然突然开口,声音温和,“近日可觉体虚乏力,夜间盗汗不止?”

少年正端着一碗馄饨汤走来,闻言手猛地一抖,滚烫的汤汁泼洒了些许在桌面上。他黝黑的脸庞霎时褪去血色,眼神慌乱,一边手忙脚乱地抓起抹布擦拭,一边结结巴巴地道歉:“道、道长……您……您说笑了,小的身子骨好……好着呢……”

“不若,我为小哥把把脉,看看虚实?”李然伸出手指。

“先生还会看病?”少年有些惊讶,迟疑地将沾着油污的手腕伸了过去。

李然三指搭上少年腕脉,修行日久,他对异常的气机感应极为敏锐。指腹下,少年脉搏急促而虚浮,更有一丝阴冷滑腻的寒气,如同细小的毒蛇,正顺着经络悄然向上游窜!

李然松开手,又凝神看向少年的眼睛。只见其眼白处布满了蛛网般的暗红血丝,太阳穴附近的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诡异地、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小哥得罪了。”李然低语一声,并指如剑,在桌上残留的茶汤中迅速蘸湿,凌空疾书,指尖划过空气留下淡淡的湿痕,瞬间勾勒出一道复杂玄奥的符文——正是他凭借记忆,反复临摹钻研过的那张道官所赐驱邪符的净心驱邪部分!

“疾!”李然指尖一点!

“噗!”那道由水汽凝结的符文瞬间化作一缕淡青色的烟气,快如闪电般钻入少年眉心!

“呃啊——!”少年如遭重击,猛地弯下腰,发出一声痛苦的干呕!一大团粘稠乌黑、散发着恶臭的秽物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那秽物中竟有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的黑水在扭动挣扎!李然眼疾手快,屈指一弹,一道蕴藏纯阳灵力的指劲破空而出,精准地钉在那团扭动的黑水上!

“滋滋滋——!”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湿肉,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浓烈的焦臭味瞬间弥漫开来!那团黑水剧烈抽搐了几下,迅速化作一小滩焦黑的灰烬!

茶摊老板闻声慌忙赶来,见此情景,脸色煞白如纸。少年更是吓得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眼见周围已有食客聚拢过来指指点点,李然无心停留,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油腻的桌上,对惊魂未定的老板和少年道:“小道不善医术,此乃邪气侵体之兆。小哥最好速去寻县里道官,仔细诊治驱邪,切勿耽搁。”说罢,抓起摊主刚包好的几个素包子,提起配剑清虹,快步挤出人群,直奔县城西门,踏上了返回阳县的官道。

归途上,灵云寺画壁中的诡异经历如同跗骨之蛆,始终萦绕在李然心头。那自称“仙神”的锦衣男子,其言语行径与真正的仙道相去甚远,更像是以凡人精气为食的邪魔。而那枚道官强令自己护送的鎏金铜筒,则让他心中的不安感愈发浓重。他隐隐觉得,这铜筒与灵云寺的变故、甚至与那画壁邪物,存在着某种不祥的联系。

经过近两日马不停蹄的奔波,李然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阳县地界。他顾不上回家,径直前往位于城东的钦天司衙门。

钦天司衙门是一座古朴内敛的青砖建筑,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矗立,门楣上悬挂着“钦天司”三个漆金大字的匾额,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生人勿近的气息。

李然踏入那略显阴森的高大门槛,立刻被一名身着灰色制式道袍、面无表情的道吏拦住。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道吏声音平板,目光带着审视。

李然连忙从怀中掏出盖有钦天司印信的文书,双手奉上:“劳烦通禀,李家镇义庄看守人李然,奉道官大人之命,前往正合县灵云寺送件,现已归来复命。”

道吏接过文书,仔细查验了上面的印信和内容,又抬眼将李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才点了点头:“在此候着。”转身快步走入内堂。

不多时,道吏返回,对李然道:“随我来吧。”语气依旧冷淡。

李然跟随道吏穿过几重肃静的回廊和庭院。沿途所见,身着正式道官袍服者寥寥无几,大多是像引路道吏这般身着灰袍的低阶道吏,各自忙碌,气氛压抑。最终,他被引到一间宽敞却陈设简单的厅堂门外。

厅堂内,正中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正是之前给他下达任务的那位道官,乌纱幞头,太极银鱼符在腰间反射着冷光。

“李然,你回来了。”道官抬眼看向李然,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李然上前一步,拱手躬身行礼:“大人,属下已遵照吩咐,将鎏金铜筒送至正合县灵云寺。然而……”他顿了顿,斟酌着措辞,“属下抵达时,发现灵云寺近日似有重大变故,寺中僧人据传已悉数失踪,寺庙似已被封禁。属下多方查探,未能寻得悟性大师,无法当面交付,特来向大人复命。”

道官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皱,随即又恢复如常,看不出喜怒:“哦?此事……你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

李然将自己在灵云寺外的所见(警戒哨位)、所闻(县中传言)、入寺后的空寂诡异简要叙述了一遍,刻意隐去了画壁幻境的遭遇,只强调寺中确实空无一人,气氛极不寻常,故而未能完成任务。

道官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才缓缓道:“此事……本官已知晓。你一路辛苦。”

李然从怀中取出那枚冰冷的鎏金铜筒、那张已失效的“驱邪符”以及签发的路引文书,双手恭敬奉上:“大人,此乃您交付属下的物件。属下未能完成所托,实感惶恐,现尽数交还。”

道官的目光首先落在那鎏金铜筒上,伸手接过,指腹在那些细密的符咒纹路上缓缓摩挲,端详了片刻,才将其放在身旁的茶几上。然后拿起符箓和文书,只是略扫一眼便放在一旁。最后,他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才重新落在李然身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李然,你此次前往灵云寺,一路之上……可曾遭遇什么异常?或见到什么……不合常理之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李然心头猛地一紧,面上竭力维持着平静:“回大人,属下在接近灵云寺山脚时,曾莫名感到一股阴寒气息侵袭,但进入寺内后,除却空寂无人,并未发现其他明显异常。只是……心中始终不安。”他避重就轻地答道。

道官深深看了李然一眼,那眼神似乎能洞穿人心,最终只是若有所指般点了点头:“嗯。罢了。你此次任务虽未竟全功,但也算奔波劳碌,尽职尽责。回去好生歇息吧。”

“是,属下告退。”李然躬身行礼,心中却疑窦丛生。道官对铜筒似乎并不太在意,反而更关心自己在灵云寺的“经历”?这态度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离开那压抑的钦天司衙门,李然心中的不安感非但未消,反而更重了几分。那道官最后审视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或许……那铜筒本身并非关键?”他暗自猜测,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铜筒上那繁复的镇压符咒绝非儿戏。道官的态度,只能让他对这整件事的幕后意图产生更深的怀疑。

从县城赶回李家镇外的义庄时,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将义庄那孤零零的院落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院中一片死寂,唯闻几只乌鸦在光秃秃的老槐树上聒噪盘旋,发出“呱呱”的刺耳鸣叫,更添几分凄凉。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沉重木门,一股比往日更甚的阴冷腐朽气息混杂着……一丝淡淡的、新鲜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李然心头咯噔一下,眉头紧锁。义庄常年阴气重,尸腐味是常态,但这新鲜的血腥气却极不寻常!

“狗哥?”李然扬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却无人应答。他暗骂一声:“这老油条,又不知躲哪儿偷懒去了!”

作为名义上的“常用备胎”,李然对狗哥的惫懒也无可奈何。他快步穿过前院,进入停棺的正堂。堂内陈设如旧,几口薄棺静静停放着,但那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新鲜血腥的气息却更加浓郁了。

李然的心沉了下去,警惕性提到最高。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转向后院。

果然!在后院堆放杂物的角落泥地上,赫然有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血迹边缘还残留着凌乱的拖曳痕迹。

“这是……”李然蹲下身,仔细查看那滩血迹和痕迹,脸色凝重。血迹颜色暗红粘稠,显然是刚留下不久。他强忍着不适,没有去触碰。

就在这时,义庄正堂深处停棺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的“沙……沙……”声!

李然猛地起身,清虹剑瞬间出鞘半尺,寒光乍现!他目光如电,死死锁定声音来源的方向,厉声喝问:“谁?!出来!”

无人应答。

但那“沙沙”的拖行声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的棺木阴影中缓缓爬出!

李然握紧剑柄,全身肌肉绷紧,灵力暗自流转,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突然!

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一口巨大的黑漆棺材后面猛然窜出!带着一股阴冷的腥风,直扑李然面门!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李然反应迅疾如电,腰身一拧,侧身堪堪避过那黑影的扑袭!同时右手清虹带着剑鞘反手一记横扫,灵力灌注!

“砰!”一声闷响!附着在剑鞘上的淡金灵力狠狠抽击在黑影身上!

“嘶嗷——!”那黑影发出一声非人般的凄厉惨嚎,如同被滚油泼中,整个形体在半空中剧烈扭曲、溃散,瞬间化作一团翻滚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烟,消散在昏黄的暮光之中!

“阴煞?”李然心中一凛。刚才那东西绝非活物,更像是某种邪气凝聚的阴煞鬼类!可此时天光未灭,阳气尚存,阴煞怎敢白日现形?这义庄……出大问题了!

“狗哥!”李然再次高声呼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依旧石沉大海。

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他快步冲向义庄内狗哥常待的耳房、库房,甚至那几口棺材也一一推开查看——空无一人!狗哥失踪了!整个义庄除了他自己,再无半个活人的气息!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血腥、尸腐和某种更深沉邪异的味道,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李然心神剧震,试图理清这诡异状况时——

“哐当!!!”

义庄那两扇沉重的木制大门,竟被一股凭空出现的猛烈阴风狠狠撞开!门板拍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李然霍然转身!

只见门外惨淡的暮色中,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个身穿素白麻衣的女子!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肌肤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那身形……李然瞬间如遭雷击,熟悉得让他心脏骤停!

“林嫣?!”李然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恰在此时,一阵阴风吹过,拂开了女子脸前的长发——

一张与林嫣一般无二的脸庞显露出来!但那双眼眸却空洞无神,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直勾勾地“望”着李然,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极其诡异的、僵硬的微笑!

女子缓缓抬起一只手臂,宽大的麻布袖子滑落,露出一截同样惨白的手臂。她的手指细长得异乎寻常,指甲漆黑如墨,闪烁着金属般的幽光,直直地指向李然!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随着她的指向弥漫开来。

李然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明白了——林嫣被某种极其邪异的东西附身了!或者说,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是林嫣!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左手掐诀,口中默诵,便要施展定身咒,先将这邪物制住再说!

然而,就在他咒诀将成未成之际——

“林嫣”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非人的扭曲!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捏的面团!紧接着,整个形体“噗”地一声轻响,竟化作一团浓稠如墨的黑烟,迅速消散在灌入门内的阴风之中,无影无踪!

李然僵在原地,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想到对方竟会以这种方式消失!他冲到林嫣(幻影)消失的门槛处,目光扫过地面——那里,赫然又留下了一小滩新鲜的、暗红色的血迹!与后院那滩如出一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恐惧感攥紧了李然的心脏。狗哥失踪,林嫣被邪物冒充(或掳走?),义庄内出现白日阴煞……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极其凶险的阴谋!而自己,似乎成了这阴谋的中心!

“呵呵呵……”

一阵低沉沙哑、带着无尽嘲讽意味的冷笑声,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义庄大堂最深处、那口巨大黑棺的阴影角落里传了出来!

李然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清虹剑直指声音来源,厉喝道:“谁?!滚出来!”

只见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中,一个身着宽大黑袍的身影缓缓浮现。兜帽低垂,将面容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唯有一双闪烁着诡异金色光芒的眼瞳,如同两点幽冥鬼火,穿透黑暗,冰冷地锁定在李然身上。

“阁下真是让我好等……”黑袍男子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沙哑低沉,带着浓浓的戏谑,“不过,你终究还是回来了。游戏……可以开始了。”

李然心头警钟狂鸣!强烈的危机感让他瞬间判断出,眼前这神秘黑袍人,绝非善类,且实力深不可测!他握紧清虹,剑身嗡鸣,灵力灌注,剑尖直指对方,冷声质问:“你是谁?为何在此?狗哥和林嫣在哪?!”

黑袍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阴森的义庄里回荡,更添几分恐怖。他缓缓从阴影中踏出一步,身形依旧笼罩在宽大的黑袍里,只有那双金瞳闪烁着莫测的光芒。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重要的是,你,李然,已经无知无觉地踏入了一场远超你想象的漩涡。至于那两个凡人……”他顿了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蝼蚁的生死,何须挂怀?”

李然心中一沉,强烈的愤怒和担忧交织。他下意识地将眼前的黑袍人与灵云寺画壁中的邪物、钦天司道官古怪的态度联系起来,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在脑海中浮现。

黑袍男子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李然眼神的细微变化,兜帽下传来一声轻笑:“呵……看来你并非全无头绪?可惜,太迟了。你以为凭借你那点微末道行,窥得一丝皮毛,就能与我们抗衡?”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李然没有回答,只是将全身灵力催动到极致,清虹剑上的寒芒吞吐不定,死死锁定着黑袍人。心中却在急速盘算:“‘我们’?果然是一个组织!我何时招惹上了这等存在?!”

黑袍人见李然沉默戒备,也不在意,用那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如同宣判:“李然,你护送的那枚鎏金铜筒,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物件。它是一把钥匙,一把……开启你不该触碰之地的钥匙。”他向前微微倾身,兜帽下的金瞳光芒大盛,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若你不想被这滔天漩涡彻底碾碎,还想保住你那点可怜的牵挂……现在,就把铜筒交给我!”

李然心头剧震!这黑袍人竟也知道鎏金铜筒!而且听其言语,此物之关键远超想象!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第一时间将铜筒交还钦天司的决定,可能歪打正着,但也彻底暴露了自己卷入此事的身份!

“铜筒我已依命交还钦天司!”李然沉声道,试图试探,“你找错人了!”

“呵……交还?”黑袍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不过是它暂时存放的地方之一罢了。我要的,是它此刻的下落!或者……”他缓缓抬起一只藏在袍袖中的手,掌心向上,一团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色火焰无声燃起,跳跃着,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极寒与毁灭气息,“……你死。”

森然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整个义庄!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生死关头——

“轰隆隆隆——!!!”

整个义庄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地底有庞然巨物翻身!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停放的棺木发出嘎吱作响的摩擦声!

李然和黑袍人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猛地转头看向震动源头——义庄后院的方向!

“嗯?!”黑袍人兜帽下的金瞳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作冰冷的了然,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看来……‘那边’也等不及了。好戏……提前开场。”

李然心中惊骇欲绝!这又是什么?自己不过出门一趟,怎么义庄就成了各路牛鬼蛇神的汇聚之地?!

后院的地面在剧烈的震动中,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轰然裂开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缝隙!一股浓郁到化不开、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阴寒煞气如同火山喷发般从裂缝中汹涌而出!

“吼——!!!”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充满暴虐与饥饿的咆哮!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大如磨盘的巨爪猛地从裂缝深处探出!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五指箕张,裹挟着翻腾的黑色煞焰,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抓向离裂缝最近的李然!那爪上散发的凶戾气息,远超之前的白日阴煞!

李然亡魂皆冒!这巨爪的主人,绝对是堪比大妖的恐怖存在!硬抗是找死!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李然将身法催动到极致,灵力疯狂灌注双腿,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拼命向义庄大门方向爆射而去!

“想走?”黑袍人沙哑的冷笑声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就在李然即将冲出大门的瞬间——

“咔嚓!!!”

他脚下的地面再次裂开!另一只同样狰狞恐怖的黑色巨爪破土而出,带着更加狂暴的煞气,封死了他唯一的退路!五指如同巨大的黑色牢笼,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当头罩下!

前后夹击!避无可避!

“给我滚回去!!!”李然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怒吼!生死关头,他再无保留!右手剑诀猛然催动!

“锵——!!!”

清虹剑发出一声清越激昂的龙吟!剑身脱鞘而出,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闪电!磅礴的纯阳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剑光瞬间暴涨,如同撕裂夜幕的朝阳!

剑光一闪而逝!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噗嗤!嗤啦——!”

令人牙酸的切割撕裂声密集响起!那只当头抓下的黑色巨爪连同其后半截正从裂缝中挣扎爬出的、高达二丈、浑身覆盖黑色骨甲、缠绕着熊熊黑焰、双目猩红如血的巨大鬼物躯体,在这道无坚不摧的金色剑光之下,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被瞬间切割、撕裂成无数焦黑的碎块!

“嗷呜——!!!”鬼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哀嚎,庞大的残躯便轰然崩解,化作漫天翻滚的浓稠黑烟!那裂开的地缝如同巨兽合拢的嘴巴,猛地向内塌陷收缩!泥土翻滚,碎石坠落,眨眼间便恢复了平整,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残留的焦臭与浓烈阴气!

剑光回旋,清虹发出一声轻吟,精准地归入李然腰间的剑鞘。

整个义庄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李然急促的喘息声和灰尘落地的簌簌声。

李然持剑而立,脸色微微发白,刚才那一剑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灵力。他警惕的目光扫过恢复平整的地面,又猛地转向黑袍人所在的角落!

阴影中,那双闪烁着诡异金芒的眼瞳依旧存在,但其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明显的意外和……凝重。

“啧……”一声带着难以置信意味的低沉咂舌声从阴影中传来,“这小小的义庄……竟藏着你这等硬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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