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吃罢饭后,在驿站稍作歇息。
“公子,如烟无事了,我们还是走吧,莫要耽搁你赴任。”如烟轻声道。
“好,我吩咐大家路上慢些便是。”赵逸点头应下。
收拾停当,一行人准备继续西行。
刚出驿站门口,迎面便撞见一队疾驰的传令兵,为首信兵背上插着醒目的陕西路宣抚使司旗帜。
“闪开!宣抚使司急奏!”前方传令兵高声呼喝。
赵逸定睛一看,嘴角微扬:“齐大柱!半个多月不见,你小子威风了?这是升官了?”
那为首的禁军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嘶鸣人立,待看清来人,他瞪大双眼,慌忙滚鞍下马:“小人见过机宜!”
赵逸笑着上前,双手将他扶起:“从统安城回来了?”
“回机宜,姚经略三日前已接替城防,我们先锋军全数撤回兰州了!”
“那你这是……”赵逸目光扫向他身后风尘仆仆的士兵。
“回机宜,小人奉童大帅之令,送一份急报进京!”齐大柱抱拳回禀。
“哦?是何急报?”赵逸问道。
齐大柱朝身后一招手:“过来!”
一名背负竹筒的信兵急忙下马趋前:“头儿?”
“把急报呈给机宜过目!”齐大柱下令。
“头儿……这……这是宣抚使司的奏报……”信兵面有难色。
齐大柱脸色一沉,扬手拍在他后颈上:“睁大眼瞧清楚!眼前这位是咱们宣抚使司正任机宜文字,先锋军随军转运使!
是领着熙河路兵马全歼四万西贼的赵官人!”
赵逸摆摆手:“无妨,若涉机密,本官不看便是。”
齐大柱却一把扯过竹筒,利落拆开,双手捧给赵逸:“机宜请看便是!”
赵逸略作迟疑:“合适么?”
齐大柱咧嘴一笑:“机宜您还是咱们宣抚使司的机宜文字,大帅又没撤您的职,自然有权查看司内机要!”
赵逸这才接过文书,展开细阅,片刻后了然:“原来是西夏求和的国书。”他将文书递还,“大帅是何意见?”
齐大柱一愣,讪笑道:“机宜说笑了,小人眼下不过是个进义副尉,大帅哪会同小人讲这些军机!”
赵逸笑着拍拍他肩膀:“不错啊,二十出头就做到进义副尉了。统安城大战前,韩世忠也不过是此衔。”
“小人哪敢跟韩团练比!
倒是俺浑家来信,说让俺跟着机宜多打几仗,多立点功,好早些混上个有品级的武官!”齐大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哈哈哈!放心,迟早的事!”赵逸又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好了,军务要紧,速去送信吧。”
说罢转头对身后驿令吩咐道,“这些将士乃本官昔日袍泽,务必好生款待,不得怠慢!”
“直阁放心!”驿令急忙躬身应诺。
“快进去歇歇,瞧你这一身尘土。”赵逸笑道。
齐大柱瞥了眼赵逸身后的仪仗:“机宜这是要去当县太爷了?”
“嗯,中牟县,离此不远。
回程若路过,记得来寻我!”赵逸翻身上马,对身后招招手,一行人向西而去。
齐大柱目送赵逸一行消失在官道烟尘中,这才带着手下士兵步入驿站。
“直阁威仪!那群煞神见了您,立时乖顺如猫!”一旁衙前凑前恭维。
赵逸脸色骤寒,眼中冷光一闪,眯眼沉声道:“他们是本官袍泽,生死与共的兄弟!再让本官听见此等言语,定不轻饶!”
衙前马屁拍在马蹄上,吓得面无人色,慌忙作揖掌嘴:“小人该死!再不敢了!”
一行人沿官道行至天色将暗,方见中牟县城墙轮廓。
“这般时辰,城门恐已闭?”赵逸自语。
“直阁安心,小人已提前知会县衙,大小官员定在城外恭候。”书吏忙道。
“既如此,速行,莫使人久候!”赵逸一甩马鞭。
戌时,中牟县城门外两里。
约三十余人于道旁焦急等候。
“直阁今日……不至了?”主簿李思齐(字敬德)疑道。
“应不会。昨日府中信使来报,直阁今晨启程,中途并无驿站可歇。”县丞王崇文(字明远)答。
王崇文看向县尉张仲武(字子威):“子威,后宅安置妥帖?”
“县丞放心,已备妥。”张仲武躬身。
又对巡检陆宾道:“陆巡检,司内务必加派人手巡防,万勿有失!”
“县丞安心,下官已反复清查,地痞宵小皆已拘押!”陆宾抱拳。
教谕刘邵先忍不住问:“县丞何故如此谨慎?这位赵知县究竟是何来路?”
王崇文抹了把额汗:“来头极大!乃从六品朝官,非我等选人可比。官家特赐直龙图阁,绯袍银鱼袋,位比四品!”
“啊?如此高位,当知州亦有余,何以屈就知县?”刘邵先愕然。
“只因咱们这位知县,入仕方满三月!”王崇文一言,引得身后一片低哗。
“噤声!”王崇文低喝,“都给本官打起精神!赵知县是随童太尉在西北斩过数万西贼的人物!谁若犯在他手,休怪本官未曾提点!”
半个时辰后,赵逸一行抵近城门。
火光映照下,众官慌忙整肃衣冠,齐声躬身:“下官恭迎直阁!”
赵逸急下马:“诸位快快请起!深夜劳诸位久候,实乃赵某之过!”
王崇文暗松一口气:“看来这位直阁尚算和气。”
“直阁言重!您屈尊驾临敝县为父母官,乃中牟阖县之幸!诸位说可是?”王崇文回首朗声道。
“正是!中牟百姓盼直阁,如赤子盼慈亲!”
“直阁莅临,如久旱之甘霖!”
“阖县数万黎庶,翘首多年,终得福星高照!”
……
赵逸捻须含笑,仿佛足踏祥云。
“好好好!赵某许久未闻如此暖心之语了!中牟同僚,果然热忱!”他笑容满面,神态诚挚得近乎憨直。
车内,柳如烟以手扶额:“公子……又要戏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