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吗?”赵逸嘴角噙着笑,卖了个关子。
“嗯嗯!”环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想知道啊?”赵逸故意拖长了调子,随即身形一晃溜进了院门,“那就先去做饭,本公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公子你……哼!”环儿气得跺脚,冲着赵逸背影嚷道,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听呢!”说罢,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钻进厨房。
柳如烟抿唇一笑,也随赵逸进了院子。
“如烟,”赵逸在院中躺椅坐下,倒了杯茶啜饮一口,“家里有纸笔吗?”
“有啊,前几日在相国寺山下新买的,公子要用?”柳如烟问道。
“嗯,都拿来,”赵逸一挥手,“本公子要着书立说!”
“着书?”柳如烟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公子要写什么书?”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赵逸催促道,“快去取来,记得多拿些纸。”
不多时,柳如烟捧着一叠素纸,端着笔墨砚台置于院中石桌。
“公子,如烟替你研墨。”她挽起袖子,素手执墨锭,在砚池中轻轻画着圈。
赵逸提起笔,蘸饱了墨,正待落笔,动作却猛地一僵。
“糟了!”他盯着自己悬在半空、微微发颤的手腕,心中叫苦不迭,
“就我那狗爬似的毛笔字,写出来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他眼神闪烁,瞥了一眼身旁垂首研墨、侧颜温婉的柳如烟,计上心来。
“咳,”赵逸假意揉了揉额角,面露倦色,
“如烟啊,这几日奔波劳神,我这手腕实在乏力。不如……由我口述,你代笔如何?”
“只要公子不嫌如烟字拙便好。”柳如烟莞尔,顺从地接过笔。
“哪能啊!”赵逸忙不迭奉承,“我们如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想必这笔墨功夫,也定是极好的!”
柳如烟闻言,颊边飞起一抹红霞:“公子莫要取笑妾身了。”
“那我便开始了,”赵逸清了清嗓子,“第一个故事,《海的女儿》……”
“……最后,小美人鱼化作了海上的泡沫。”柳如烟笔下如行云流水,字迹娟秀清雅,将故事娓娓誊于纸上。
接着是《灰姑娘》……《森林里的三个小矮人》……
“公子,饭好啦!”环儿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人未至声先到。
“好了如烟,先歇歇,吃饭要紧。”赵逸扶着桌子起身。
“公子先去,如烟将这几页书稿略作整理。”柳如烟细心地将写好的纸张叠放整齐。
三人围坐饭桌。
“公子,”柳如烟忍不住好奇,“这些故事,妾身闻所未闻,不知公子从何处得来?”
“那还用问?”赵逸得意地用筷子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当然是你家公子我,灵光一闪,自己琢磨出来的!”
“什么故事?好听吗?”环儿扒着饭,含糊不清地问。
“可好听了!”柳如烟笑着指向院中石桌,“就放在那儿,你自己去看。”
“好嘞!”环儿立刻放下碗,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不一会儿,她捏着稿纸跑回来,歪着头问:“公子,你这故事……是专门哄小娃娃的吧?”
“环儿真聪明!”赵逸竖起大拇指,“正是给小娃娃启蒙的。”
“公子为什么突然想给小娃娃写故事呢?”
“自然是因为本公子……特别喜欢小孩子啊!”赵逸不假思索。
环儿眼睛一亮,凑到赵逸跟前,快言快语:
“那公子快让娘子给你生一个呗!到时候,我天天给小小公子(小姐)读这些故事!”
“咳咳咳……”赵逸刚夹起的一筷子菜差点呛进气管,他猛咳几声,掩饰性地低头扒饭,含糊赞道,
“唔…好吃!环儿今日这手艺,简直突飞猛进!”
柳如烟螓首低垂,夕阳的余晖映在她脸上,红霞更盛。
她悄悄抬起水盈盈的眸子,飞快地瞟了赵逸一眼,却见他只顾埋头苦吃,仿佛充耳不闻,眼中的羞涩与期盼瞬间黯淡下去。
她低低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涩:“环儿休要胡言乱语,快些吃饭,菜都凉了。”
饭后,柳如烟继续伏案执笔。
“如烟,”赵逸看着她笔下工整秀逸的字迹,由衷赞道,“你这手字写得真好,想必是自幼便勤学苦练吧?”
柳如烟执笔的手骤然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晕。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如烟?”赵逸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柳如烟如梦初醒,慌忙抬头,眼中带着一丝未褪的迷茫与歉意,“公子方才……说什么?”
赵逸无奈重复:“我是问,你这字写得这么好,是几岁开始学的?”
柳如烟歪着头想了想,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约莫……四岁吧。”
“四岁?”赵逸想起环儿曾提过她身世,“环儿说你幼时便被翠月楼收养,是在楼里学的?”
“不是。”柳如烟缓缓摇头。
“这么说来……”赵逸若有所思,“在被收养之前,你家境应是不错?
寻常人家,可不会让女孩儿这般年纪便读书习字。”
柳如烟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目光再次变得飘忽而遥远。
“如烟?”赵逸察觉她情绪不对,声音放柔,“你是不是……心里藏着什么事?”
“啊!”柳如烟像被惊扰的蝶,手猛地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见赵逸眼中满是关切,她急忙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公子多虑了,许是……这几日未曾睡好,有些恍惚。
我们还是……继续写书吧。”她匆匆换过一张新纸,指尖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赵逸在卧房鼾声正浓。
“呜……”一阵细若游丝的啜泣声,如冷风般钻入窗棂。
“谁?”赵逸揉着惺忪睡眼坐起,侧耳倾听。哭声断断续续,竟似从隔壁那间平日闲置的客房传来。
“客房?如烟不是和环儿同住一屋吗?”他心中疑窦顿生,悄然披衣起身,蹑足向客房摸去。
越靠近,那压抑的呜咽声越是清晰。
“是如烟!”赵逸心头一紧,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了房门。
“如烟!你怎么了?”他急声问道。
“公子?!”柳如烟惊惶抬头,泪痕犹在,烛光映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待看清来人,她更是愕然。
赵逸的目光落在柳如烟身上,呼吸骤然一窒。
此刻的她,只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素纱寝衣,雪玉般的肌肤在昏黄烛光下莹然生辉。
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纤细腰肢不盈一握,更衬得胸前饱满起伏。
纱衣微敞处,两点诱人的嫣红在烛影中半遮半掩……
“公……公子?”柳如烟被他看得有些心慌。
“没……没什么!”赵逸猛地回神,强行移开视线。
“呀!公子你……鼻子流血了!”柳如烟惊呼一声,急忙转身去床头摸索巾帕。
这一动,薄纱轻扬,一片雪腻的春光猝不及防地撞入赵逸眼底。
轰!赵逸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口干舌燥,鼻腔那股温热更是汹涌而下。
“公子,快擦擦!”柳如烟慌乱地将巾帕塞到他手里。
赵逸这才狼狈地捂住鼻子,另一只手胡乱地指向她:
“我……我没事!如烟!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柳如烟低头一看,“啊!”地惊叫出声,双手慌忙环抱胸前,羞得无地自容,转身就扑回床上,用锦被将自己严严实实裹住。
见赵逸背过身去,她才手忙脚乱地摸索着穿上外衣。
“公子……你……你还好吗?”她声音细若蚊呐,脸颊滚烫。
赵逸胡乱地用巾帕堵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掩饰:“咳……没事!天干物燥,流个鼻血……常有的事!”
柳如烟在青楼多年,岂会不懂其中缘由?
耳根子也烧得厉害,却顺着他的话低声道:“是……是干了些。
明日……如烟给公子做些清心下火的汤羹。”
待鼻血止住,赵逸定了定神,拖过一张凳子坐下,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如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公子……我……”柳如烟樱唇微启,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挣扎。
“怎么了?是不方便同我说?”赵逸放柔了声音,“还是……终究拿我当外人?”
“不是的!不是的!”柳如烟猛地抬头,急切辩解,
“自公子将如烟赎出那腌臜之地,如烟……如烟此生便认定是公子的人了!
怎会将公子视作外人!”她眸光灼灼,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
“无论公子心意如何,如烟……此生只追随公子一人!”
赵逸瞬间石化。
“卧槽!被绝色佳人深夜独处当面表白?!我该怎么办?”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念头飞转:
“接受?这氛围……万一她扑过来,我这自制力怕是当场就得缴械投降啊!”
“拒绝?可人家也没问‘你喜不喜欢我’,只是表明心迹……这怎么接?”
“老天爷,你玩我呢!”赵逸内心哀嚎,面上却只能僵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