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时中,宋军大营,主帅大帐。
“翟进!”刘法沉声下令,
“本帅命你率中军精锐八千,配合转运使赵逸,今夜潜出大营,偷袭绕后断粮之敌——那五千铁鹞子!”
“大帅!”翟进浓眉紧锁,面露疑惑,“大营已被敌军重重封锁,我等如何出营?”
“毋需多问!”刘法大手一挥,“待会儿与赵转运会合,你自会明白。
本帅已将全军两千五百余骑军尽数交予他统帅。切记,依令行事!”
寅时三刻,天色如墨。
营后山角,一片空地上。
赵逸身披铁甲,按剑而立。
他其实并不愿亲临战阵,但刘法所言不虚:今日偷袭若成,晋王察哥必明其中蹊跷。
为防察哥趁机猛攻大营,刘法必须坐镇中枢。
中军副将翟进虽勇冠三军,却失于谋略,难以独担此任。
更何况,粮道被断,本就是他这随军转运使的职责所在。
“呸!”赵逸烦躁地将口中嚼着的青草一把扯下,狠狠啐了一口,
“老子还不信了!一万多人偷袭五千毫无防备的西贼,这种仗要是打不赢,干脆一头撞死在这山沟里算了!”
一盏茶后。
“末将翟进,奉大帅令,率军配合转运出战!请转运下令!”翟进大步上前,甲胄铿锵。
“令全军跟上!带上火把!”赵逸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两千余骑兵与八千步兵,拉成一条蜿蜒长龙,悄无声息地钻入山壁阴影之中。
“天爷!这后山竟有秘道?”
“像是老早留下的,不似新挖……”
“我看这洞,倒像是天生的……”
赵逸一边策马前行,一边借着火把光亮观察这风蚀严重的岩洞:
“此洞应是某个部族意外发现后,加以拓宽而成的!”
半个时辰后。
整整一万人马,如鬼魅般出现在山后一片隐蔽的洼地。
“翟副将!”赵逸勒马下令,“速率本部人马,于附近寻一处密林隐蔽!无本官军令,不得妄动!”
“末将遵命!”
“韩世忠!林三!”
“末将在!”两员悍将应声出列。
“你二人各率一百五十骑,散开查探!务必找出那支铁鹞子的行踪!”
“转运,”韩世忠抱拳道,“西贼铁鹞子日行不过百里,随身携带粮草至多维持三日。
末将建议,重点探查大营后方百里范围即可!”
“嗯,有理!”赵逸点头,“照此执行!务必小心,切勿打草惊蛇!”
随后,赵逸亲率剩余两千骑兵,隐入一片茂密山林。
三个时辰后,宋军大营后方八十余里,一片平坦山地。
五千西夏铁鹞子正在埋锅造饭,人喧马嘶。
主将野利狼山背靠着一棵小树闭目养神。
“统领,”副将凑近低声道,“我军所携粮草,仅够维持一日了。是否准备返程?”
“这两日已不见宋军粮车踪影,想必是被我们打怕了。”
野利狼山眼皮未抬,瓮声道,“再搜寻半日,未时拔营返城!”
四百米外,一处草坡后。
两名宋军斥候缓缓退入灌木丛。
“快!小五,你骑术精,立刻以最快速度回报林指挥使,发现敌军主力位置!我继续缀着他们!”
“三哥,你千万小心!”身形瘦削的小五毫不迟疑,翻身上马,一鞭抽下,战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
“报——!”小五气喘吁吁地滚鞍下马,“启禀指挥使!东南三十里外,发现敌军主力!正在埋锅造饭!三哥还在盯着!”
“好!”林三眼中精光一闪,猛地起身,“全体集合!回营禀报!”
洼地密林,临时营地。
“启禀转运!林三所部在东南八十里外发现敌军主力!”信使朗声回报。
“好!”赵逸脸上掠过一丝锐利的笑意,“继续盯紧!”
“武指挥?”他转向一旁的武松,“本官令你查探沿途地形,可有适合伏击之所?”
“回转运!”武松声如洪钟,“东去二十里有一险要山涧,乃通往东南之咽喉要道!
末将料定,敌军若返城,必走此路!”
“很好!”赵逸一抖缰绳,“传令翟副将,全军即刻开拔,赶赴山涧设伏!”战马嘶鸣,他当先策马向东奔去。
两个时辰后,山涧谷口。
近万宋军悄然集结完毕,杀气凝而不发。
“翟副将!”赵逸马鞭指向两侧山崖,“即刻调集中军三千弓弩手,埋伏于两侧山崖之上,由本官亲自指挥!多备箭矢滚木礌石!”
“你本人亲率剩余五千刀盾兵,埋伏于谷口之外!待本官下令攻击后,务必死守谷口!
纵有千军万马,也不得放走一兵一卒!”
“末将领命!”翟进抱拳,声震山谷。
“鲁达!韩世忠!武松!林三!吴启!”赵逸目光扫过五员虎将。
“末将在!”五人齐声应诺,声若雷霆。
“尔等五人,率两千骑兵,穿过此谷,沿山涧出口两侧密林隐蔽!
待谷中厮杀声起,若有溃敌逃出,即刻挥军掩杀!务必斩草除根!”
“末将领命!”五人眼中战意熊熊。
一个时辰后,山涧两侧崖顶。
赵逸与三千弓弩手如磐石般伏于草木之后,箭簇在阴影中闪着寒光。
“报——!”斥候飞奔而至,压低声音,“启禀转运!敌军已在十里开外!”
“传令!”赵逸倏然起身,声音冷冽如冰,“全军准备战斗!撤回所有斥候!绝不可惊动敌军!”
片刻后,山谷东口。
五千西夏骑兵松散地排成长列,毫无戒备地缓缓驶入狭窄的山涧。
“转运,”身旁的弓弩指挥使低声笑道,“这西夏将领竟连探马都不放,就敢大摇大摆过谷?”
“哼,”赵逸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笃定我军尽数被困大营,又值其得胜返程,自然松懈!
传令!所有弓弩手稳住!未得本官号令,绝不可放箭!务必等敌军尽数入瓮!”
谷底,西夏军中。
“统领,明日跟王爷说说,换队人马去断粮呗?
也让弟兄们回城歇几天。”副将嬉笑着靠近野利狼山。
“行啊,”野利狼山咧嘴,露出森白牙齿,“明日就让嵬名列弓那小子跟老子换换,也让他尝尝这睡马背的滋味!”
崖顶,赵逸眼中寒芒骤盛!
“所有弓弩手——准备!”他缓缓抬起右臂。
身旁传令兵手中令旗随之高举。
“放——箭!”赵逸的手臂如断闸般猛然挥落!
“嗡——!”
刹那间,两侧崖顶万箭齐发!密集的箭矢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倾盆暴雨般当头浇下!
“呃啊——!”凄厉的惨嚎瞬间在山谷中炸响、回荡!
“有埋伏!快!下马找掩……”混乱的嘶喊戛然而止。
“不准下马!”野利狼山目眦欲裂,佩刀出鞘,狂吼道,“给我往前冲!冲出去!”他挥刀格开几支流矢,战马惊嘶。
狭长的谷底顷刻化作血腥屠场!箭雨无情攒射,战马悲鸣倒地,骑士如割草般倒下。
五千精锐铁鹞子,在付出近半伤亡的惨重代价后,终于踏着同伴的尸骸,血肉模糊地冲到了谷口!
“统领!前…前面!”副将声音颤抖,带着绝望。
野利狼山抬起被血污和怒火染红的双眼——谷口之外,黑压压的宋军刀盾兵已列成森严壁垒,长枪如林,寒光刺目!
“冲!给我冲过去!”野利狼山状若疯虎,刀锋直指前方,发出困兽般的咆哮。
“盾兵列阵!刀枪手预备!”翟进须发戟张,长枪高举,声如炸雷,“给老子顶住第一轮冲击!
敢退半步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