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签署,赵逸刚踏进签厅,就见武松满面红光地立在厅前。
“武二哥,这般喜气,莫不是有好事临门?”赵逸笑着打趣。
“属下谢公子再造之恩!”武松声音洪亮,单膝重重跪下行礼。
“快起来!”赵逸疾步上前搀扶,“让我猜猜……可是任命下来了?”
“右武郎,翊麾校尉,庆州厢军壮城营第二营指挥使!”武松难掩激动,字字铿锵。
“哦?竟是从七品实职!”赵逸眼中闪过赞许,
“吏部那位出手倒是不小气,武二哥如今官阶可比我高了。”
“公子说笑,属下这点前程,全是公子所赐。”武松摇头,神情恳切。
赵逸略一沉吟:“可惜是厢军指挥使,若是禁军就更好了。”他随即目光锐利起来,
“不过,来得正是时候!厢军本就负责军械粮草守卫。
之前我手上无人,梁通判只拨了一百乡兵。
如今你是厢军指挥使,我即刻向知州请调令,将你部调往军械草料场驻防!”
武松心领神会:“公子可是要接管本州军械粮草事务?”
“正是,”赵逸点头,“今日刚从梁通判处讨来的差事,总不能终日在这签厅枯坐喝茶。
你速去壮城营整合第二营,明日一早务必开赴军械草料场!
让林大哥和鲁大哥一并去,就安插在你营中。”
“属下遵命!”武松抱拳,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翌日清晨,城北军械粮草场。
吴启驾车载着赵逸抵达时,司录参军魏通已笑容可掬地候在营门外。
“赵节判真早!”魏通迎上来,“下官天未亮便差人将清点好的财物及那批兵器包裹送至签厅,节判可曾点收?”
“魏参军费心了,东西俱在,并无差池。”赵逸拱手还礼。
“如此便好,”魏通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双手奉上,“这是军械粮草库的底册,节判可派人详加核对。
若无异议,今日便可交割。”他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赵逸接过册子,沉甸甸的。他不动声色地迈步入营,魏通紧随其后,一边引路,一边按册子上的条目介绍各处堆积如山的军械粮草数量。
营盘占地颇广,一圈巡视下来,日头已渐高。
末了,魏通又掏出一纸公文:“此乃交割文书,节判核对无误后签押,下官便可回去复命了。”他递得干脆。
赵逸却随手将公文塞进自己怀里:“时辰尚早,魏参军不如在营中用些早饭?”他作势要拉魏通的手。
魏通哪能不知这是托词,对方分明信不过,定要细细查验才肯签收。
他连忙后退半步,连连摆手:“节判盛情,下官心领!
只是司录参军总领六曹,案牍如山,实在不敢耽搁,还请节判体谅。”
“既如此,本官就不强留了,魏参军慢走。”赵逸目送魏通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渐冷。
中军大帐内,赵逸召集心腹,气氛肃然。
“此乃本官接手的第一件要务,不容半分闪失!若有差池,休怪本官不讲情面!”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吴启!”
“属下在!”
“你负责军械库!将所有军器分为‘堪用’、‘待修’、‘废弃’三等,详录数量、种类、损毁情形。若有疑难,多向武指挥使请教。”
“属下领命!”
“鲁达!”
“末将在!”
“粮仓归你!拨你五十乡兵,将新粮、陈粮彻底分开堆放,霉变虫蛀等不堪用者一律剔除,分袋装好,造册登记!”
“末将领命!”
“林三!”
“末将在!”
“草料场由你负责!同样给你五十乡兵,日落之前,草垛数量、干湿状况务必核查清楚,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武松!”
“末将在!”
“壮城营三百人,分为三队,每队百人,四个时辰一轮换,日夜不停守护库区!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末将明白!”
众人领命,帐内紧绷的气氛稍缓。
吴启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小声嘀咕:“师叔刚才那气势,吓得我大气不敢出,真怕您一怒祭出虎头铡……”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戏文里的念头!”赵逸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
“铡你这小身板,狗头铡便足矣!”鲁达拍着吴启的肩膀,声如洪钟。
“师傅此言差矣!徒儿好歹也是从八品大使臣,再升两级便与武二叔比肩了,合该用虎头铡!”吴启梗着脖子,故意逗趣。
“好了,莫要贫嘴!”赵逸挥手,“都去忙吧!武二哥稍留片刻。”
众人退去,帐内只剩二人。
“壮城营那三百人,底子如何?”赵逸压低声音。
武松摇头:“多是些老弱疲敝,充充门面、干点苦力尚可,真上阵厮杀是指望不上的。”
“可靠么?里头……可有他们的人?”赵逸目光深邃。
“应无大碍。看着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像是姚知州的人。”武松沉吟道,“不过人心隔肚皮……”
“谨慎为上。”赵逸从袖中摸出一叠银票塞给武松,“这是一百两,拿去收买些机灵的,暂提为伍长、都头,安插到各队里去。
务必做到每个小队都有我们信得过的人盯着!”
“明白!属下这就去办!”武松接过钱引,郑重收好,转身出帐。
赵逸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连日紧绷的神经稍松。
他走到角落的行军床边,和衣倒下,几乎瞬间便沉沉睡去。
日头西斜,几份详实的册子陆续呈到赵逸案头。
他快速翻阅,对照魏通给的底册,眉头渐渐舒展:“数目大体对得上……看来这魏通在交割上,倒没敢明目张胆地做手脚。”
他自语着,取出怀中那份交割公文,提笔签下名字,加盖官印,唤来一名亲随厢军:“速将此文书送交司录参军魏通。”
夜色渐浓。
“今日是第一夜,前半夜林大哥辛苦值守,后半夜我来。”赵逸安排道。
“师叔,您身子骨要紧,后半夜还是我来吧!”吴启关切道。
“不必争,后面日子长着呢,自有你出力的时候。有空多跟你师傅练练拳脚!”赵逸语气不容置疑。
众人散去后,赵逸草草用了些饭食,倒头便睡。连日劳心劳力,这一觉睡得极沉。
再睁眼时,帐外天色已透出蒙蒙青白。赵逸猛地坐起,暗叫一声“糟糕”,匆匆披衣出帐。
只见林冲(林三)帐内灯火未熄,他面带愧色快步走入:“林大哥,实在对不住!说好后半夜换我,这一觉竟睡过头了……”
“公子言重了。”林冲起身,神色坦然,“林冲蒙公子活命之恩,又得官身庇护,守这一夜算得了什么?”
赵逸拍拍他坚实的臂膀:“都是自家兄弟,这些见外的话,以后休提!”
“公子,”林冲压低声音,面色凝重起来,“昨夜末将各处巡视,发现草料场西侧围墙外,有几处民舍建得过于近便,几乎紧贴着墙根。
万一……是不是该将堆在那边的草料挪个地方?”
“民舍紧贴围墙?!”赵逸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
脑海中,几个惊心动魄的大字轰然炸响: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林教头风雪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