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见王洪采纳己见,遂躬身道:“既事已了,下官告退。”言罢便欲离去。
王洪急阻:“节判一路劳顿,又于孟州负伤,今已夜深,何不就宿衙内?明日本官当亲为节判饯行。”
赵逸颔首:“如此,叨扰知州了。”
一行人遂被安置于州衙西院歇息。
入得屋内,吴启按捺不住:“师叔,您到底给那知州写了什么?”
鲁智深与武松亦投来探询目光。
赵逸只摇头:“明日自知。诸位且去安歇。”复对武松道:“武二哥,明日或有佳音。”
三人揣着满腹疑窦,各自回房。
周鼎见自家知州愁容尽扫,正待请示,王洪已肃然道:“有桩要事,须即刻去办。”
“请知州明示。”
“速遣一精干衙兵,乘快马星夜赶赴东京,打听这位赵节判底细—
—尤其查证其是否真有一位吏部员外郎的兄长。务必于明日正午前回禀!”
周鼎一惊:“知州疑心那节判有诈?”
王洪目光深邃:“无论虚实,其策吾皆用之。
若他真有倚仗,明日便深结善缘;若是虚张声势……”语未尽,寒意已显。
翌日清晨,王洪早早候于前厅。
孟州至东京二百余里,快马加急,半日可返,此刻信使应已在归途。
两个时辰过去,王洪踱步愈急。
忽见周鼎策马疾驰而来,不及下马便急禀:“探明了!吏部确有一位左选司员外郎张栋,有人亲见其送赵节判出衙!
更有传言,赵节判真正倚仗的乃是吏部吴侍郎——赴任前吴侍郎与张栋同往相送!
还有人说……”周鼎略顿,压低声音,“他与太师府五公子过从甚密,曾有人目睹五公子亲送其出府门。
甚至……似与高太尉亦有渊源,真伪难辨。”
王洪听罢,长叹:“果真是尊大佛!”
周鼎不解:“不过一八品节判,何至于此?”
王洪摇头:“佛之大小,岂在品阶?在权柄耳!
其身后任何一人,皆非吾能开罪。
速去!将昨夜所拟告示全城张挂,并命谭参军依告示之意拟就公文,送通判画押后,即刻呈我!”
周鼎领命而去。
王洪整肃衣冠,向西院行去。
至院门,命守吏:“通禀赵节判,本官于清心堂设宴,恭候大驾,万望赏光。”
赵逸一行因昨夜迟眠,日上三竿方起。
鲁、吴二人正在赵逸房中,闻听知州竟于州衙设宴相请,皆露讶色——此乃款待上官之礼。
赵逸笑道:“既蒙盛情,岂可怠慢?唤上武二哥,同去赴宴便是。”
四人行至前厅,见王洪已负手立于阶下。赵逸疾步上前:“下官来迟,知州恕罪。”
王洪连忙搀扶,笑容亲厚:“鄙人王洪,字元道。
痴长几岁,便斗胆唤一声庆知贤弟了!”
赵逸心念电转:“一夜之间竟摸清底细,此公亦非庸碌。”面上却欣然应道:“元道兄厚谊,小弟愧领。”
王洪朗笑:“好好好!贤弟,你我同去!”忽瞥见武松神色踌躇,便转身道:“武都头,心事已了。
若存疑虑,可至衙门外观榜。”
武松闻言,拱手一礼,大步流星向外走去。鲁、吴二人亦好奇昨夜如何收场,紧随其后。
衙门外告示牌前已围拢不少百姓。三人挤入人群,只见榜文赫然:
**州衙告谕**
昨夜,本州兵马都监张蒙方、团练教头张干办,并勾结奸商蒋忠,密谋作乱。
巡检司都头张三郎偶察其奸,密报州巡检周鼎。
周鼎即禀知州,知州王洪为查证逆情,不避凶险,亲率衙兵夤夜擒拿。
逆贼张蒙方等见事败露,悍然抗命,私调厢军十余人围攻知州!
值此危殆之际,幸得牢城营都头武松闻讯驰援。
武松奋不顾身,突入重围,救出知州,并当场格毙首恶张蒙方、张干办!
余逆慑于武松神威,不敢近前,仓皇窜逃。
至城东,为巡检周鼎率部合围,尽数剿灭!
此役,诛灭叛首二名,逆兵十七名。
巡检司都头张三郎、副都头刘二,忠勇殉职,可昭日月!
三人阅毕,俱是怔然。
武松尤甚!昨夜手刃二张,他本已抱定亡命天涯、落草为寇之心。
万不料赵逸翻手之间,竟令这滔天血案化为平叛奇功!
鲁智深与吴启对视,眼中亦满是震撼。吴启咂舌:“师叔好手段!下回俺闯了祸,也求师叔给弄个功劳!”
鲁智深瞪眼斥道:“再敢浑说,仔细你的皮!滚回东京去!”复对武松道:“走,莫教赵老弟久等。”
三人返入衙内,见赵逸与王洪仍在厅前叙话,便随其前往清心堂。
至堂前,见已有四位绿袍官员肃立相候。后二人乃司理参军谭麟与巡检周鼎。前两位面生。
右侧稍后那位官员见知州待赵逸亲厚,忙拱手笑道:“下官通判厅推官张宥,见过赵节判。”
左侧那位年轻官员却面罩寒霜,唇角噙着一丝冷笑,目光如刀直刺赵逸:
“赵节判好手段!这翻云覆雨之能,真令本官……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