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赵大官人!”
老鸨(人称李妈妈)夸张地一拍大腿,捏着嗓子装腔作势,
“您这是贵人多忘事,把我们媚儿忘得一干二净了呀!这话要是让她听见,还不得哭成个泪人儿?”
说着,还真掏出一条手帕,假模假样地在眼角擦了擦。
赵逸皱着眉头:“我不找什么媚儿。我就问一句,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位叫柳如烟的姑娘?”
李妈妈一愣,眼珠滴溜溜地转:“如烟?您……您不是好久都不理她了么?今儿怎么……”她语气里带着试探。
“到底有没有这个人?”赵逸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容置疑。
“嘿!你个老东西!”旁边的王老虎早就忍不住了,猛地一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李妈妈的衣襟,像拎小鸡似的往后一推搡,
“仙师问你话,你磨磨唧唧扯什么犊子?再敢啰嗦半句,虎爷现在就拆了你这破地方!”
“哎呦!”李妈妈被推得差点摔倒,狼狈地爬起来,刚要破口大骂,借着灯笼光看清王老虎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顿时吓得魂都没了,“您……您是福隆钱庄的……虎爷?”
金眼彪挺起胸膛:“算你这老东西还有点眼力劲儿!除了我们虎哥,汴京城还有谁有这份煞气?”
王老虎却猛地回头,一脚踹在金眼彪屁股上:“放你娘的屁!仙师在这儿,轮得到你显摆?滚一边去!”
他偷瞄着赵逸不耐烦的脸色,心里直打鼓。
就在这时,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插了进来:
“赵公子~您可算来了!妾身这几日想您想得呀……茶饭不思呢~”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水红抹胸,外面罩件藕荷色的薄纱外套,下面系着条拖地的紫色长裙,身姿摇曳地走过来。
灯光下,她皮肤雪白,眼波流转,正是头牌媚儿。
标准的鹅蛋脸,妆容精致却不浓艳,衬得那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眼角微微上挑,自带一股勾人的劲儿。
尤其那抹胸包裹下呼之欲出的丰满和那道深深的沟壑,瞬间吸住了王老虎身后所有汉子的目光,口水声都听见了。
赵逸也得承认,这姑娘确实吸引人。
他定了定神,语气平淡:“姑娘怕是认错人了,赵某不认识你。”
媚儿脸上的媚笑瞬间僵住,闪过一丝怒气。
但当她瞥见赵逸身后那沉甸甸的银箱子时,立刻又换上了一副眼泪汪汪的委屈样儿,伸出纤纤玉指假装擦泪:
“公子~您高中了进士,就……就忘了咱们以前的情分了么?真让妾身心寒呐……”
“柳如烟,到底在不在?”赵逸不再看她,目光刀子似的射向李妈妈。
李妈妈心里飞快盘算:“这姓赵的今天吃错药了?以前见了媚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今儿怎么死盯着如烟那个赔钱货?
不行!如烟之前陪了他几天,一个子儿没捞着,还得靠媚儿才能榨出他那点银子!我得把媚儿塞给他!”
她堆起满脸假笑,凑近赵逸:
“哎哟我的赵大官人!您瞧瞧我们媚儿,这模样身段,哪点比不上那没滋没味的柳如烟?
她可是我们翠月楼的头牌!如烟那种……唉,差远了!您何必放着好的不要……”
赵逸的目光扫过媚儿,心里却浮现出柳如烟那张清冷如月脸。
单论长相和身材,柳如烟一点不差,只是少了这份刻意的风尘味。
他斩钉截铁地说:“赵某今天,只见柳如烟。其他人,免谈。”
李妈妈还想再劝:“赵公子,真不巧!如烟她……她这会儿正陪客呢……”
话没说完,赵逸只对着王老虎使了一个眼色。
王老虎心领神会,豹眼一瞪,炸雷般吼道:
“老虔婆!敢在你虎爷面前耍花样?活腻歪了?!”
他猛地伸手,再次揪住李妈妈的衣领,几乎把她提溜起来,
“数三声,见不着柳姑娘出来迎仙师,老子立刻把你这场子砸个稀巴烂!一!”
“虎……虎爷饶命!饶命啊!”李妈妈吓得魂飞魄散,两条腿抖得像筛糠,“放……放我下来!
我……我这就叫人!快!快叫如烟下来!快啊!”她对着楼里尖声嚎叫。
片刻后,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一身素净的白衣,头发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没涂脂抹粉,脸色有点苍白,眉宇间带着抹不掉的疲惫和不情愿——正是柳如烟。
一旁的媚儿抱着手臂,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刺耳:
“嗤,装什么清高?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得出来勾搭男人?瞧她那副穷酸样儿!”
柳如烟闻声,猛地抬头,俏脸瞬间气得煞白,手指着媚儿:“你……”
“如烟姑娘,”赵逸平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紧张的气氛,“是我,赵逸。”
柳如烟循声望去,看到赵逸的脸,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公……公子?真的是你?你怎么……”她显然没想到赵逸会来,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赵逸微微一笑,带着点调侃:“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柳如烟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穿得太随便,也没怎么打扮,顿时低呼一声:
“哎呀!公子稍等!”不等赵逸回应,她像只受惊的小鹿,转身提起裙摆,飞快地跑回了楼里。
李妈妈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挤出笑脸:“赵公子,请……请先里面坐。”
赵逸一行人走进闹哄哄的一楼大堂。他对王老虎说:“王老虎,带兄弟们找个地方喝酒,算我账上。”
王老虎连连摆手,拍着胸脯:
“仙师您太见外了!这点酒钱,兄弟们还出得起!
您忙您的大事要紧,不用管我们!”他挤眉弄眼,一副“我懂”的表情。
不多时,小丫鬟环儿像只欢快的小鸟,噔噔噔地从楼上跑下来,小脸红扑扑的,兴奋地喊:“公子!娘子请您上楼!”
赵逸摸了摸鼻子,莫名觉得有点臊得慌,好像真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跟着环儿上了楼,来到西边最尽头的一间房前。
推门进去,房间布置得简单雅致。
中间一张圆桌,摆着两张圆凳,桌上已经放了四碟精致小菜和一壶酒。
靠墙是梳妆台,最里面则是一张挂着素白纱帐的木床。
柳如烟已经换了一身淡雅清新的水绿色纱裙,脸上略施薄粉,更显得肌肤如玉,眉眼如画。
她亭亭玉立站在门内,像一株刚开的绿梅。
“公子请坐。”她声音轻柔,引赵逸到桌边,拿起酒壶,为他斟满一杯酒,双手捧起,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地递到赵逸面前。
赵逸有点局促地接过酒杯,心里乱糟糟的,仰头就想一口闷了。
“咳咳咳!”酒太辣,喝得太急,顿时呛得他满脸通红,咳个不停。
“噗嗤——”环儿在一旁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担心,连忙上前,伸出柔软的小手,在赵逸背上轻轻拍着,帮他顺气:“公子慢点喝……”
“咳……没事,让姑娘见笑了。”赵逸窘迫地放下酒杯,坐了下来。柳如烟也在他对面轻轻坐下。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赵逸有点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丝竹声,气氛安静得有点尴尬。
“你……这几天,还好吗?”赵逸憋了半天,终于问出一句干巴巴的话。
柳如烟垂下眼帘,轻声细语:“多谢公子惦记,如烟……还好。”
又是一阵沉默。
赵逸深吸一口气,从怀里郑重地取出那个月白色的钱袋,双手捧着,递到柳如烟面前:
“前几天,多亏姑娘好心借我银子,解了我的急。这份恩情……赵某记在心里。这钱袋,物归原主。”
柳如烟看着那熟悉的钱袋,又抬眼看向赵逸,眸子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若是不想欠我这份情,直接走便是。
以后……也不必再来了。”她扭过脸去,语气里带着受伤的清冷。
“喂!”一旁的环儿再也忍不住了,叉着腰,气鼓鼓地冲着赵逸嚷道,“你这人!是不是中了进士,就想跟我们娘子划清界限了?!
早知这样,当初干嘛收娘子的银子!”她的小脸气得通红,像只护崽的小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