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净土内,时间依旧缓慢流淌,却难以抚平叶轩眉宇间的沟壑。他面前悬浮着数十份由九条裟罗秘密送来的报告,上面详细记录着稻妻各处的现状——官吏贪腐的新证据、民生凋敝的具体数据、愚人众暗中活动的蛛丝马迹、以及海只岛前线对峙的紧张态势。
越是深入了解,叶轩的心情就越是沉重。他痛苦地揉着眉心,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
“现在的稻妻,若是没有影坐镇,单凭这千疮百孔的制度和这群蛀虫,恐怕早就自行崩溃了。”他低声喃喃,声音中充满了无力感。
官吏贪污横行,底层民不聊生,外部势力虎视眈眈伺机作乱,内部还有分裂势力,这简直就是一个烂到极致的摊子。
一双微凉柔软的手轻轻覆上他的太阳穴,动作生涩却温柔地按压着。影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紫色的眼眸中带着清晰的心疼与歉意。
“这些本应是我的责任。”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她深知,正是因为自己长时间的放任与不闻不问,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叶轩索性放松身体,向后靠去,将头枕在影柔软而充满弹性的大腿上,仰望着她精致的下颌线。鼻尖萦绕着影身上特有的香气,让他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
“真想不管那么多,直接把那些蛀虫和搞事的家伙全都一刀砍了算了,一了百了。”叶轩闭上眼,泄愤似的说道。某种程度上,他和影其实是同一类人,更擅长以绝对的力量解决问题,对于政治博弈、民生治理这种需要耐心和技巧的领域,都并非真正精通。只不过叶轩自幼跟随母亲经商,见识过人间百态,耳濡目染下,比一直沉浸于武艺与冥想的影显得稍好一些罢了。
影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没有说话。她知道叶轩只是说说而已,若真那么简单,他早就去做了。
‘幸好,等真的灵魂恢复,情况应该会好很多。’叶轩在心中安慰自己。‘真擅长处理这些政务,有她帮忙,影就能轻松很多,到时候也能给影一个惊喜。’
影低头看着怀中为了稻妻之事劳心劳力的叶轩,心中满是柔软与疼惜。她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笨拙无力,所能做的,或许就只有在他疲惫时,给他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与陪伴。她低下头,冰凉的唇瓣轻轻吻了吻叶轩的额头。
叶轩感受到额间柔软的触感和那份无声的支持,心中一动,睁开眼,对上影那双近在咫尺的、盛满自己倒影的紫色眼眸。他抬起手,抚上影的脸颊,微微仰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像之前那般带着青涩的探索,而是充满了依赖与寻求慰藉的意味。影微微一怔,随即温柔地回应着,纤细的手指插入他的发间。
两人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静静相拥亲吻,交换着彼此的体温与气息,仿佛要将外界的纷扰与压力暂时隔绝开来。许久,叶轩才有些不舍地松开,将脸埋进影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些力量。
“好了。”叶轩重新坐起身,眼中的疲惫并未完全消散,但那份烦躁与无力感已经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决心,“继续干活。总得把这些烂摊子收拾出个眉目来。”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些令人头疼的报告,开始更加细致地梳理、分析,试图从混乱中找出可以着手解决的线头。
影就安静地坐在他身旁,时而为他递上一杯清茶,时而在他思考时默默陪伴。虽然她无法在政事上提供太多帮助,但她的存在本身,对叶轩而言就是最大的支撑。
…
与此同时,稻妻城,社奉行别院。
荧和派蒙刚刚完成神里绫华委托的第三件事——帮助一位因眼狩令而迷失自我的剑道家找回初心。当他们再次回到社奉行那间雅致的会客室时,这次,那位始终隔着屏风与他们交谈的“白鹭公主”,终于露出了真容。
屏风被撤去,端坐在前的是一位身着华美蓝白色和服、气质高雅恬静、容貌绝美的少女。冰蓝色的长发梳成端庄的发髻,发间点缀着精致的龙胆花饰,眼眸如同纯净的蓝水晶,顾盼间既有着贵族的矜持,又带着一丝聪慧与灵动的气质。正是神里家的大小姐,神里绫华。
“旅行者,派蒙,再次感谢二位的鼎力相助。”绫华的声音温柔而动听,她微微欠身致意。
“不客气不客气!”派蒙抢着回答,“能帮到绫华就好。”
荧则静静地看着绫华,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那日她们前来,绫华隔着屏风恳请她们为了稻妻的民众挺身而出,对抗眼狩令,但被荧直接拒绝了。荧的态度很明确:她来稻妻只是为了见到雷电将军,询问哥哥的消息,稻妻的内部事务与她这个外人无关。
被拒绝后,绫华并未放弃,而是提出了交易:她可以动用人脉,为荧引荐雷电将军。作为三奉行之一,社奉行确实拥有觐见将军的资格。但前提是,荧需要先帮助她完成三个“心愿”。
如今,三个“心愿”已然完成。
绫华看着荧,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旅行者,我知道您追寻的目标是觐见将军大人。但请恕我直言,以您目前的情况,将军大人恐怕绝不会愿意见您。”
“为什么?”派蒙不解地问。
“因为眼狩令。”绫华缓缓道,“将军大人视神之眼为带来‘变革’、引发‘动荡’的根源,故而要予以收缴,维持‘永恒’。而您…”她的目光落在荧身上,“您虽然没有神之眼,却能自如地运用多种元素力。这在将军大人眼中,或许是比神之眼持有者更加不可控的‘变量’与‘意外’。您认为,将军大人会愿意接见这样一个‘意外’吗?”
荧的眉头微微蹙起。
绫华继续道:“所以,如果您想见到将军大人,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将军大人改变主意,至少暂时停止眼狩令。当代表将军意志的法令被撼动时,她或许才会愿意正视那些敢于挑战‘永恒’的人。”
荧沉默着,表情有些微妙。这位神里家的大小姐,心思远比她想象的要深沉。之前委托她们做的那三件事,看似是帮助那些因眼狩令而受苦的人,实则是为了让她们亲眼目睹眼狩令带来的痛苦,唤起她们的同情心,将她们绑上对抗眼狩令的战车。
而刚才这番话,更是说得很有技巧。眼狩令确实代表雷电将军的意志,但破坏了眼狩令,并不等同于雷电将军就会改变主意——她完全可以采取更加强硬的手段来维护她的意志。绫华这番话,多少有些偷换概念,是在巧妙地引导她们。
‘看来,这位白鹭公主并非柊千里那样被保护得很好的天真大小姐。或者说,她背后有高人指点。’荧心中暗忖。她在稻妻并无根基,想要见到雷电将军,目前看来,社奉行确实是唯一的跳板。
略作思索后,荧抬起头,看向绫华:“我明白了。那么,具体该怎么做?”
绫华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她知道,旅行者暂时接受了这份“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