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们只住一晚。” 元澈走上前,对着掌柜温和一笑,“给我们准备几间上房,再弄些热乎吃食,简单些就好。”
掌柜的见他气度不凡,又听冯振玉对他毕恭毕敬,知道是领头的贵人,连忙点头应下:“有的有的,楼上还有三间干净客房,我这就叫老婆子生火做饭。” 他转身想往后厨走,又犹豫着回头,“客官真不再考虑考虑?那些人看着就不好惹……”
“多谢掌柜提醒,我们自有分寸。” 元澈淡淡回应,不再理会一脸为难的掌柜,径直朝楼上的客房走去。
冯振玉会意,对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你们去安顿车马,看好行李。” 随即跟着元澈往楼梯走去,经过掌柜身边时低声道:“饭菜做好了送到二楼客房,不用来打扰。”
掌柜的看着他们上楼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钻进了后厨。
“小元公子,我叫人安顿好,您先休息。” 待元澈用餐完毕,冯振玉收拾了一应残羹剩菜,便退了出去。
客栈的灯笼在门楣上轻轻摇晃,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院内积着薄薄一层灰尘。冯振玉特意留下两名护卫守在元澈门前,其余人则在旁边的屋舍早早歇息,确保夜里能保持警惕。又仔细检查了二楼的客房,确认无误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元澈推开窗户望了眼院中。月光穿过稀疏的枝叶洒在青石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远处山林传来隐约的兽吼,让这寂静的夜更添了几分诡异。他反手关紧房门,盘膝坐在床榻上准备修炼,连日来他在兽车里铺了厚厚的软垫,即便车行颠簸也能随时入定,此刻倒毫无困意。
床榻边空荡荡的,三尾狐没待在身边。这小家伙在进入小镇时就溜了出去,多半是去找盘旋在云层里的小翼虎觅食了,元澈对此并不担心,以这两只灵宠的敏锐,一般的修士和妖兽很难对他们构成威胁。
夜半,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冯振玉从房间走出,连忙躬身行礼:“冯统领,您去歇息吧,小元公子在里面,有我们守着不会出事。”
冯振玉点点头,目光扫过漆黑的楼道。楼下柜台方向一片死寂,连烛火都没点,他皱了皱眉,转身又回了自己房间,只是关门时特意留了道缝隙,以便监听外面的动静。
谁也没注意到,客栈柜台后,掌柜早已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如同睡着了一般。那盏本该照亮柜台的油灯斜倒在一边,灯芯早已熄灭,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掐断了生机。
“看来这东山镇的夜,不会太平了。” 元澈在心中暗道,表面看似入定,其神识早已悄然散开,笼罩了整个客栈,掌柜的倒下那一刻他就发现了,只是来人并没有选择直接杀人,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叫醒冯振玉一行人。
可以说冯振玉的修为也勉强到七星修士,面对来人,即使是他,也只能束手就擒,何况冯振玉,既然无法挡住来人,提醒他又有何意义,徒增伤亡罢了。
他也不想暴露自己现在就开辟出神识的事情,对于这点,整个大陆都没有人能够如他一般,八星修为就开辟出识海,所以此时元澈选择装聋作哑,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一阵诡异的黑风凭空卷起,贴着地面掠过长廊。风怎会有颜色?这念头刚在冯振玉脑中闪过,整座客栈便被浓稠的黑雾笼罩,檐角的灯笼骤然熄灭,连月光都被吞噬殆尽。他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视线像是被墨汁浸染,连近在咫尺的门框都变得模糊不清。
“不好!来人 ——” 冯振玉的吼声刚冲出喉咙,就被更凄厉的哀嚎截断。那声音如同无数鬼魅在耳边嘶鸣,只在他们这队人的耳中炸开,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此起彼伏地在客栈各处响起。
冯振玉心头一紧,单手并指猛点自己的天池穴。灵力急冲之下,他勉强守住一丝清明,刚要转身示警,后心却被无声无息地点中。一股阴寒之力瞬间窜遍全身,四肢骤然僵硬如铁,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他拼尽最后力气转身,只见一团白色粉末如迷雾般扑面而来 —— 这竟是这个被黑色吞噬的夜晚里,他看到的最后一抹异色。粉末入鼻的刹那,冯振玉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客房内,元澈紧握的指尖已泛出苍白。他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看向被无声推开的房门。
门口立着一道黑衣身影,黑发如乱草般披散在肩头,苍白如纸的面容在昏暗光线下透着诡异,尤其是那双不见眼白的黑眸,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沉淀着化不开的阴煞,此人正是在海岛之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墨无常。
元澈与他四目相对,竟对那双吞噬心神的眼眸没有半点避讳。墨无常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寻常修士哪怕只是瞥见他这双淬炼了数十年阴煞之力的眼睛,都会心神失守陷入幻境,这少年却稳如磐石。
“你似乎并不怕我?” 墨无常的声音像是磨砂纸擦过青石,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海岛上初遇时那般阴冷沙哑。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压,元澈却不紧不慢地勾了勾唇角:“想不到堂堂鬼宗筑基强者墨长老,也会用凡人的迷药粉这种东西。” 眼前这人依旧是记忆中那副模样,黑袍曳地,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雾,连站在那里都像是一道移动的阴影。
“确实不大好用,所以老夫找人改良了一下。” 墨无常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黑眸中翻涌着暗潮,“还不如直接杀了来得省事,只是我今日不想见血。”
“既然墨长老不想杀人,深夜寻我又为何事?” 元澈表面平静无波,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筑基强者的气息如泰山压顶,那股熟悉的阴寒感与海岛初见时如出一辙,若非他早已用灵力护住心脉,恐怕此刻早已失态。
墨无常向前逼近半步,黑袍扫过地面发出沙沙轻响,阴寒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你真不怕我?”
“怕。” 元澈坦然承认,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浅啜一口后淡淡道,“但我觉得你不会杀我,所以不算太怕。”
房间内瞬间陷入沉默。一人黑袍立在阴影中,周身黑雾若隐若现,苍白面容在暗处更显诡谲;一人白衣坐于灯火下。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的张力几乎要将空气撕裂。
“你确实不错。” 墨无常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小小年纪有如此心性的不多,也很聪明。但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杀你?” 他缓缓走到桌旁,在元澈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黑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熟悉的阴冷之风。
“第一,若你真想杀我,没必要浪费时间啰嗦。第二,门口的侍卫只是昏了过去,” 他目光扫过门外,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这说明你在忌惮什么,没敢大开杀戒。”
“哈哈哈……” 墨无常突然畅快大笑,苍白的面容在灯火下泛起诡异的潮红,黑眸中翻涌的阴煞竟柔和了些许,“你这小子,倒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 他收住笑声,黑眸重新锁定元澈,“的确如你所说,我现在还不想杀你。那你能猜猜,我为何留你性命?”
元澈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紧张,嘴上却带着调侃:“总不会是贪图我的美色,有断袖之好吧?” 表面上泰然自若,心里早已骂开了花 —— 这刚离开望仙港的小地图,就撞上这么个筑基期的大 boss,简直倒霉到家。他早料到路上会有麻烦,却没料到麻烦来得这么快,还根本不是他能应付的等级。
墨无常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黑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冷哼一声:“我想从你身体里取些血。” 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取杯水,“放心,不会致命。”
见元澈没接话,墨无常也不在意,从怀中摸出个一个玉瓶,倒出一枚血红丹药递过去。丹药通体泛红,隐隐有血气流转,却并无腥臭之气。“吃下它,你会昏迷片刻,对身体没有半点影响。”
元澈伸手接过丹药,指尖触碰到微凉的丹身,几乎没有犹豫就吞了下去。
这举动让墨无常再次愣住,黑眸中满是探究:“你就不怕这是毒丹?”
“我是炼丹师。” 元澈摊摊手,语气带着几分光棍的坦然,“丹药好坏还是分得清的。何况我打不过你,反抗也没用。但其实只是取一些鲜血,还真没必要这么麻烦,我又不晕血”
“聪明是好事,” 墨无常缓缓起身,冷哼一声,多年的养气功夫差点被元澈今晚的数次回答的话气笑了,“但有时候,太聪明会招人讨厌。” 他拿出一柄短刀一步步走向元澈,黑袍扫过地面发出沙沙轻响,阴寒气息越来越浓,。
此时丹药的效力已开始发作,元澈只觉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他看着步步逼近的墨无常,强撑着吐出最后一句:“下手轻点…… 别留疤……”
话音未落,他便眼前一黑,直直倒在了椅背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墨无常停下脚步,看着昏迷过去的少年,没好气的深呼几口气,抬手用短刀在元澈指尖轻轻一划,殷红的鲜血立刻涌出,滴落在早已备好的玉碗中。奇异的是,这些血液滴落时竟泛起淡淡的金光,与寻常修士的血液截然不同。
“果然是这样……” 墨无常看着玉碗中不断汇聚的血液,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