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后,元澈从海边奔跑玩耍回来,又溜达到巷口的酒馆。老板娘正将刚烤好的海鱼端上桌,油星溅在粗布围裙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那鱼通体银白,背鳍上却有道金线,元澈认出这是《近海妖兽图谱》里记载的 “金线鱼”,虽无高阶灵力,肉质却格外鲜美。角落里,几个渔民正围着个红脸膛的老汉,听他讲那讲了无数遍的故事。
“要说当年啊,那海琼鲸的血把海水都染红了!” 曹老汉猛灌了口酒,胡子上沾着酒液,“它那尾巴一扫,我的渔船就碎成了木片,要不是……”
“要不是听涛小筑的老仙人出手,您老早就喂鱼了!” 穿粗布短打的年轻人笑着打断他,引来满堂哄笑。
曹老汉也不恼,只是眯着眼回忆:“那天的浪有三丈高,那畜生喷出的水柱比码头的石碑还高。我当时就想,完了,这下要见阎王了。结果就看见道白光从岸边飞过来,比闪电还快 ——”
他猛地一拍桌子,酒碗里的酒水都溅了出来:“老仙人就站在浪头上,手里那把锈迹斑斑的剑看着不起眼,出鞘的时候啊,整个海面都亮了!那海琼鲸刚张开嘴,就被劈成了两半!”
元澈啃着手里的烤鱼,偷偷看向听涛小筑的方向。此刻风老头应该正在院中打坐,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就挂在墙上,谁能想到它曾斩杀过能掀翻渔船的妖兽?而元澈更是清楚,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真的只是一把破剑。
“说也奇怪,” 旁边的渔民插话,他手里转着个酒碗,碗沿都被磨薄了,“自从老仙人来了以后,近海就再没见过高阶妖兽。前阵子我去深海捕鱼回来,亲眼看见条玄水蛟远远跟着,愣是不敢靠近港口。”
“你老小子也就是知道老神仙在,才敢往深海里走一遭,要是哪天老神仙外出云游,妖兽就有口福喽。” 曹老汉斜睨着他,故意拖长了语调。
“哈哈哈!” 众人跟着曹老汉的揶揄一起哄笑了起来。
笑声渐熄,见无人再说话,曹老汉继续讲起那一夜深海里的故事,一人至、一剑出、妖兽亡···
这里面的一人,自然是那座院子里的仙人,只是里面的所谓的深海,恐怕连无望海百万、千万分之一的宽度都算不上。
放下几枚铜钱,元澈离开了酒馆,天色渐黑,路上的行人也变得稀疏了起来,已经有小商贩开始整理摊位。
在望仙港落脚的这段日子,元澈终于不得不接受现实 —— 自己是真的闯进了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那些曾在小说里看到的穿越桥段,到了自己这里完全变了模样,原本盘算着靠前世记忆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的念头,在抵达望仙港的第三天就彻底破灭了。这他娘的剧本根本不对路,别说用玻璃制造术垄断市场,连想教渔民制作简易渔网都发现人家用的海藻纤维比尼龙绳还结实。
其实这点落差对元澈来说倒不算什么。毕竟上辈子他也算是半个学渣,靠着高三最后一点时间的冲刺,才勉强上了一所医科大学,还是个三本。当初为了应付高考,也为了证明自己骨子里流淌着华夏血脉,倒是在语文和历史上狠下过一番功夫。那些啃过的诗词典籍没帮他考上大学,却意外锻炼出一副好口才,后来在销售行当里混得风生水起全靠这本事。按他自己的话说:咱天生就是吃开口饭的料。
虽说没有本山大叔把人忽悠瘸了的能耐,但三言两语把客户说蔫了、把生意谈成了的本事还是有的。只可惜这身本领到了修仙世界,暂时还没找到用武之地。
当然成也萧何败萧何,看他不惯的课室主任,打算给他小鞋穿,竟然让他去解剖一场凶案的受害者,还特意选择了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给出的原因是医院的人手不够。
也正是这个举动,让他成功的挤进了穿越大军的队伍。
言归正传,这个世界有着截然不同的文明体系 —— 修仙文明。夜晚发光的不是钨丝灯泡或者LEd灯,而是嵌在墙壁里的夜光石,虽不及电灯明亮却自带温润光晕;偶尔见到的
也无需煤油点燃,而是灌注了最低阶灵力的灯盏。
天上飞的不是民航客机,而是背生双翼的青鸾、鳞甲闪烁的飞蛟等飞行妖兽,风老头那架限量版飞车在仙云宗算珍品,到了望仙港却引得渔民频频侧目。最让元澈觉得好笑的是,人们嘴里的
换了个文雅说法,叫做 。
呸,换汤不换药! 他在心里暗骂,却不得不承认这说法确实体面得多。
望仙港的凡人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男人们驾船捕鱼,女人们织网晒货,看似与前世海边小镇并无二致。但潜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是整个世界对修仙的狂热向往。
在这里,凡人用的金币根本不值钱,一枚最普通的下等晶石就能兑换一千枚金币。对修士而言,金币不过是偶尔用来购买凡俗物品的零钱,真正流通的硬通货是蕴含灵力的晶石。
元澈曾亲眼见过风老头用半枚下等晶石,从酒馆老板娘那里换走了满满一筐金线鱼和三坛烈酒。老板娘捧着晶石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比接过大元宝还郑重。要知道,那半枚晶石够普通渔民家庭舒舒服服过上半年,而普通人就算手握晶石,也很难真正融入修士的圈子,就像揣着金条在沙漠里找不到水源,空有财富却无处施展。
好在这片大陆并非无法无天之地。风老头告诉他,大陆各国都有成文律法,寻常修士不敢随意打家劫舍、恃强凌弱。但律法总有盲区,偏远海域和深山老林里依旧乱象丛生。这就催生了另一种特殊职业 —— 游侠。
在说书人口中,游侠是劫富济贫、惩恶扬善的英雄,腰间佩剑、胯下异兽,专管天下不平事。但元澈从渔民的闲聊中发现,现实远比传说复杂。就像望仙港的老人们说的:游侠游侠,游着游着就忘了初心。 有些游侠确实在守护一方安宁,但更多人借着
名号行劫掠之事,甚至有官方认证的游侠暗地里与海盗勾结,干着劫富济己的勾当。
连官方认证都能掺假,这世界可真够现实的。 无论在哪个世界,人性的复杂都是相通的,修仙者未必都是仙风道骨,凡人也不都是愚昧无知。
关于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早在仙云宗那场染红山门的大战中就已悄然揭开。风老头与云长老在硝烟中的争执如同破碎的琉璃,那些夹杂着 “少主”“宗主遗孤” 的词句碎片,在元澈穿越后的混沌意识里反复拼凑,最终浮现出一个真相 —— 他是忘仙大陆第一宗门仙云宗的正统继承人。
准确来说,是上任宗主元九霄的独子。这个身份听起来如星光般耀眼,却裹着一层彻骨的寒意。
在元澈接收这具幼小的身体之前,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就已在宗门浩劫中化作漫天飞灰,连块像样的骨殖都没留下。元澈时常坐在望仙港的礁石上,望着翻涌的墨色海浪发呆,试图想象一个能撼动天地的修仙者,如何在一场战斗中被打得连分子结构都彻底消散。最终只能无奈摇头,归结为修仙世界的战斗法则实在太过硬核,远超现代战争片里导弹轰炸的破坏力。
至于母亲的去向,风老头只用三个字轻轻带过:“飞升了。” 这答案听起来比父亲的结局体面得多,却更像个精致的谎言。
元澈追问飞升到了哪个界面,风老头便会捻着胡须闭目养神,任他怎么撒娇耍赖都不再多言。这让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果然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只不过一个是灰飞烟灭,一个是飞升跑路,倒是挺对称。”
如今仙云宗的掌权者是他的二叔元疾,这个名字在风老头偶尔提及宗门事务时才会出现,每次都伴随着指尖不自觉收紧的动作。这设定像极了元澈穿越前看过的豪门恩怨剧,他甚至能脑补出完整的剧情线:野心勃勃的二叔蛰伏多年,趁兄长陨落之际发动政变夺取大权,为绝后患将年幼的侄子流放到偏远海港,对外则宣称少主不幸夭折。
剧情如果更激进一点,甚至自己的那位二叔,也参与了那场谋划。
这也解释了为何他要窝在望仙港这个地图边缘的地方。风老头从未明说其中的凶险,但元澈用前世在销售行业练就的敏锐直觉,早已嗅到权力斗争的血腥味。
自己对二叔而言,或许算不上致命威胁 —— 毕竟没人会让四岁孩童执掌宗门大权,但绝对是根扎在心头的刺。这根刺平时藏在皮肉之下不显山露水,可一旦遇到合适的时机,就可能引发足以颠覆权力格局的溃烂。
不过好在,每个落难少爷的剧本里总会标配忠仆。风老头就是那个武力值爆表的守护者,这点让元澈稍感安心,觉得自己的穿越剧本总算没完全偏离主线。若是再配上条通人性的灵犬,简直就是标准的打怪升级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