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环境如此正式,还不如去国营饭店吃顿饺子来得轻松痛快。
“工具而已,怎么顺手怎么来。”
陆沉舟的声音打破了她的窘迫。他随即拿起自己面前的刀叉,演示了一遍用法。紧接着,他抬手招来侍应生,语气平淡地吩咐:“麻烦再给我们两双筷子。”
当筷子被送来时,他极其自然地夹起一块列巴面包,坦然自若地吃了起来。
他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瞬间化解了辛遥所有的紧张。她拿起刀叉,学着陆沉舟刚才的样子,尝试吃了起来。红菜汤的浓郁酸甜和罐焖牛肉的酥烂香醇,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新奇的美味体验让她眉眼舒展开来。
不过,她在心里还是默默地记了一笔:西餐不错,但下次,一定选饺子。
“带你去个地方。”
饭后,陆沉舟驱车带他来到一栋不起眼的筒子楼,这是陆沉舟在京市的住处。
辛遥一下绷紧了身体:“去你家吗?”
陆沉舟看她一副炸毛的样子,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怕什么,只是我住的地方,没别人。”
辛遥松了口气。不是回家见他母亲就好!尽管上次在教室已经见过苏宛琴了,但她是真的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正式见她。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带独立厨卫,墙壁洁白到有些冷清,水泥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陈设极其简单,客厅里摆放着沙发、茶几,还有餐桌,除此之外,几乎看不到任何装饰品。
“坐。”
陆沉舟将她的书放在桌上,转身去拿暖水瓶,想给她倒杯水。
就在他提起暖水瓶,微微倾身往搪瓷杯里注水时,辛遥敏锐地捕捉到他蹙了一下眉。随即,他空着的左手食指关节,下意识地用力按了一下自己的右侧太阳穴。
将热水递给她时,他的神色已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异样从未发生。
辛遥的心轻轻一揪,接过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坐到他身边。
“头又痛了?”
陆沉舟身体微顿,下意识地想否认:“没……”
可辛遥的指尖已经带着微凉的体温,轻柔却坚定地覆上了他的太阳穴。
他拒绝的话语便咽了回去。
辛遥悄然引动了意识海中那淡金色小葫芦的力量,将葫芦底部的那点金色液体引向陆沉舟。
一股温和而深沉的暖流,随着她指尖轻柔的按压,涓涓细流般渗入他的痛楚源头,带着一种奇异力量,安抚着过度损耗的神经,弥合着无形的裂痕。
那如同针扎蚁噬般啃噬着他意志的剧烈头痛,竟在这暖流的冲刷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清明与松弛。
仿佛一直紧绷到极限的弓弦被温柔地松开,一直笼罩在脑海中的迷雾被清风吹散。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连五感都似乎敏锐了许多。
他闭上眼,整个人的重量缓缓靠向椅背,喉结难以自控地上下滚动,最终,从胸腔深处溢出一声极轻、却带着巨大解脱意味的叹息,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他反手握住了她放在他太阳穴上的手腕。力道有些重,带着一丝丝颤抖,仿佛抓住了黑暗世界里仅有的光亮。
“遥遥……”
他低唤,声音喑哑得厉害,“好了……”
小葫芦里仅剩的金色液体消耗一空,让辛遥倍感疲惫,她有些虚弱地靠在沙发背上,“嗯”了一声,收回了手。
陆沉舟一手搂住她纤薄的肩膀,一手抄起她的膝盖窝,轻松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安置在自己腿上,让她能舒服地靠在自己胸前。
“不舒服?”
他心疼地轻抚着她苍白的脸,随手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修长的手指剥开糖纸,将那颗洁白的奶糖小心地喂进她嘴里。
他竟然记得……她低血糖或疲惫时,吃一颗糖会缓解一些。
甜丝丝的奶香在口中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辛遥仰头看着他,因为含着糖,腮帮子微微鼓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就是有点累,没事的。”
这个瞬间,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以及彼此心跳的共鸣。
陆沉舟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脑门抵着她的额发,鼻尖轻蹭,动作亲昵无比。
怀中这个娇弱的小姑娘,此时此刻,真切地填满了他内心深处某个一直空寂的角落,成了独属于他的温暖港湾。所谓内心的安宁与归宿,大抵便是如此。
就这样静静相拥着坐了片刻,感受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脸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陆沉舟才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个珍惜无比的轻吻,低声商量:“去屋里睡一会儿,好吗?”
辛遥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连耳尖都透出粉色。她羞得把脸埋进他胸口,用力摇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不要……”
两人毕竟尚未成婚,在他的卧室休息,于她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光想想就足以让她羞赧至极。
感知到她的羞怯,陆沉舟从胸腔里发出低沉的笑意。
“那就在沙发上靠一会儿,嗯?我去买点红糖,给你煮糖水。”他作势要松手。
“不用啦,真的没事了。”
辛遥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腰身,又往他怀里缩了缩,贪恋着他怀中那股清冽又令人安心的气息,舍不得离开。
陆沉舟被她这无意识的依赖取悦,喉间溢出愉悦的闷笑,故意用低哑的嗓音逗她:“那……就这样抱着你睡,好不好?”
辛遥听出他话里的促狭,抬起没什么力气的拳头,软软地捶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嗔道:“你……你变坏了!”
陆沉舟一把抓住这只作乱的小手,将它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然后送到唇边,在那细腻的手背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他低头用下巴轻轻摩挲着辛遥的发顶,声音因克制而愈发沙哑,“那是因为……每天都在想你。”
“遥遥,想我吗?”
他一只手抬起辛遥的下巴,目光锁住她氤氲着水汽的眼眸,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这一句话,瞬间击中了辛遥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分离数月的思念、担忧和此刻重逢的委屈与甜蜜,齐齐涌上心头,化作一阵酸楚直冲鼻尖,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她在他怀里用力地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嗯,想!”
“吻我,遥遥!”
陆沉舟声音微微颤抖,目光中涌动着难掩的情绪,沉沉地望进辛遥的心底,也望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辛遥睫毛微微颤抖,视线被他线条冷毅的薄唇吸引,仿佛受到了蛊惑般,顺从着自己的内心,勇敢仰首迎了上去。
四片唇瓣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起初只是轻柔的碰触,带着试探的、珍视的小心翼翼。
但那份压抑太久的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他的吻逐渐加深,变得炽热而急切,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极致的温柔,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汲取她给予的温暖和安宁。
辛遥生涩而笨拙地回应着,感官被他的气息全然侵占,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依循本能,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仿佛他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
在这个绵长而深入的吻里,所有言语都显得苍白,唯有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心跳,诉说着最真挚动人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