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陈朔来不及多想,身形骤然暴起!
他体内法力虽未恢复,传承沉寂,但基本的武功底子、敏捷的身手以及对气机的敏锐把握仍在。只见他脚下如同踩着滑溜的冰面,在拥挤混乱的人群缝隙中几个迅疾的错步,已然抢到了那吓呆的小女孩身前!
惊马带着一股腥风与巨大的冲力,已然近在咫尺!碗口大的铁蹄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踏下!
陈朔一手将小女孩护在身后,另一手并未去硬挡那足以开碑裂石的铁蹄,而是五指微张,如同灵蛇出洞,精准无比地探出,在惊马前腿膝盖上方某处穴位上轻轻一拂!
这一拂看似轻巧,却蕴含着他对身体结构、气机流转的深刻理解,更是凝聚了残存的一丝精神力,瞬间扰乱了惊马腿部气血与神经的运行。
“希律律——!”
那匹神骏的枣红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高高扬起的蹄子骤然一软,前冲之势猛地一滞,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轰然向侧前方栽倒,擦着陈朔和小女孩的身边滑了出去,撞翻了旁边一个卖陶器的摊子,碎瓦片哗啦作响。
陈朔则借着反震之力,抱着小女孩轻盈地向后飘退数步,稳稳站定。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周围人群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危机已然解除。
“囡囡!我的囡囡!”一个穿着绸缎衣裳、面色惊恐的富态妇人哭喊着从人群中冲出来,一把从陈朔怀中抱过小女孩,上下检查,见女儿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对着陈朔连连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陈朔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他看向那匹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的枣红马。这马匹毛色油亮,骨架匀称,显然是匹价值不菲的良驹,绝非普通人家所有。而且,他刚才接触马身时,隐约感觉到马匹体内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充满暴戾躁动意味的异种能量残留,不似寻常受惊。
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就在这时,几名身着统一青色劲装、神色焦急的汉子分开人群跑了过来,看到倒地的马匹,脸色都是一变。为首一人约莫三十来岁,面容精悍,太阳穴微鼓,显然是练家子,他先是检查了一下马匹,随即快步走到陈朔面前,抱拳道:“多谢阁下出手,救下无辜,也保住了我家小姐的爱马!在下青蛟帮刘猛,代我家小姐谢过!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青蛟帮?陈朔在扬州这些时日,也听说过这个名号。青蛟帮是扬州本地一个势力颇大的江湖帮派,主要控制着码头苦力、部分水路货运以及城中的部分灰色产业,与盐漕总会既有合作也有竞争,帮主似乎姓韩。没想到这匹马是青蛟帮小姐的。
“在下陈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陈朔淡淡道,“不过这马受惊得蹊跷,体内似有异状,诸位还需仔细查验。”
刘猛闻言,眼神一凝,再次抱拳:“多谢陈公子提醒!此事我等定会彻查!”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不简单。
那被救的小女孩的母亲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并硬塞给陈朔一锭银子作为谢礼,陈朔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刘猛则招呼手下将马匹小心扶起,准备带走。那枣红马虽然站起,但依旧有些惊魂未定,打着响鼻,好在已不再发狂。
周围人群见无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只是不少人看向陈朔的目光,多了几分好奇与敬佩。
陈朔正欲离开,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并非来自刘猛或围观人群,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的意味。
他心中微动,循着感觉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栋临时搭建的、用于观赏琼花和会场全景的二层木楼栏杆旁,站着两个人。
一人作书生打扮,面容俊朗,气质温润,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正是陈朔在清远县救下的刘文轩之父、那位刘员外!他身边还跟着两名看似随从、实则气息沉稳的护卫。
而另一人,则让陈朔心神剧震!
那是一位女子,身着淡紫色的劲装,外罩一件同色披风,身形高挑,玲珑有致。她并未看向楼下,而是微微侧身,凭栏远眺着蜀冈上如雪的琼花,只留给陈朔一个熟悉的、清冷而优美的侧影。
但仅仅是这个侧影,以及那独特的气质,陈朔便瞬间认出了她——
墨兰!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京城玄镜司吗?刘员外又怎会与她在一起?
似乎察觉到了陈朔的目光,墨兰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刹那间,喧嚣的会场、涌动的人潮仿佛都化为了模糊的背景。墨兰那双清冷的眸子,在触及陈朔身影时,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化为难以掩饰的惊喜与激动,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是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瞬间泛红的眼眶,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旁边的刘员外也看到了陈朔,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遥遥对着陈朔拱了拱手,又低声对墨兰说了句什么。
墨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对陈朔微微颔首示意,眼神中传递着“稍后相见”的意味。
陈朔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没想到会在这千里之外的扬州琼花节上,遇到墨兰。看情形,她似乎并非私人出游,而是有公务在身?与刘员外同行,难道是与盐务或清远县的后续有关?
他压下心头的疑问,也对楼上微微点头回应,随即转身,挤入人群之中。
故人重逢,本是喜事。但不知为何,陈朔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那瞎眼老相士“鬼眼先生”的预言——“近期恐有故人寻来,或喜或忧,难说……”
墨兰的到来,是喜,还是……忧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