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整后,队伍再次启程,钻入对岸那更大的洞口。
通道起初还算平缓,但随着深入,开始明显向下倾斜,空气也越发冰冷,那铁锈般的气味被一种空寂的、带着凛冽罡风的气息取代。耳边开始响起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呜咽风声。
“我们正在接近无底渊。”陈朔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差,长时间的感知消耗和伤痛折磨,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力,此刻全凭意志在支撑。
墨兰紧紧跟在他身边,随时准备搀扶。卞玉京经过暗河边的惊魂一幕,似乎褪去了些许娇气,咬紧牙关默默跟在后面,只是偶尔看向陈朔和墨兰的眼神,依旧复杂。
通道的尽头,是一处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断崖。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屏住了呼吸。
断崖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目光所及,唯有令人心悸的虚无。凛冽的罡风从深渊底部呼啸而上,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而对岸,在弥漫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目测距离至少超过五十丈,仿佛遥不可及的天堑。
这就是无底渊!飞鸟难渡,猿猴愁攀!
“陈先生,路在何方?”诸葛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面对这等天险,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渺小。
陈朔没有回答,他强忍着眩晕,走到断崖边缘,凝神向下“观测”。在他的感知中,那狂暴混乱的罡风之下,地脉的气息如同一条坚韧的丝线,顽强地贯穿深渊,连接着两岸。而在这条地脉丝线附近,他捕捉到了一些……非自然的、带着人工痕迹的能量残留。
他的目光沿着断崖边缘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左侧一处被厚厚苔藓覆盖的岩壁上。
“那里……”陈朔指向那处岩壁,“有……东西……”
墨兰会意,立刻上前,用短刃小心地刮开那些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苔藓。随着苔藓剥落,露出了后面——一条仅有手臂粗细、黝黑如铁、不知是何材质编织而成的绳索!这绳索一头深深嵌入岩石之中,另一头则垂落向下,没入深渊的雾气里,不知通向何处。
紧接着,他们又在旁边发现了第二条,第三条……一共三条这样的绳索,彼此间隔约一人宽,平行着向下延伸。
“这是……悬索?”诸葛明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看这绳索的材质和嵌入岩石的方式,绝非近代之物,恐怕是古代先民,或者某个不为人知的势力留下的遗迹。
“应该……是古人留下的路径……”陈朔喘息着道,“绳索上……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波动……与地脉隐隐相合……或许……是借助地脉之力……维系不腐……”
他尝试着用脚踩了踩最近的一条绳索,绳索微微晃动,却异常坚韧,发出沉闷的嗡鸣。
“只能……靠这个过去了……”陈朔看向众人,语气沉重,“一次……只能过一人……务必……抓紧……下面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看着那在狂风中微微晃荡、消失在无尽黑暗中的三条细索,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比走钢丝还要凶险万倍!下面是深渊,周围是能撕裂血肉的罡风,一旦失手,尸骨无存!
“我第一个过去探路。”墨兰没有任何犹豫。她是队伍中轻身功夫最好的之一。
“小心。”诸葛明沉声道。
墨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短刃插回腰间,双手紧紧抓住第一条绳索,双脚试探着踩上第二条。绳索立刻剧烈地晃动起来,罡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她的身体。
她稳住心神,凭借着高超的平衡感和强大的核心力量,开始一点点地向对岸挪动。她的身影在弥漫的雾气和无底深渊的背景衬托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心随着那晃动的绳索一起起伏。
时间仿佛被拉长。不知过了多久,对岸传来了墨兰短促而清晰的呼哨声——安全抵达!
众人松了口气。
“下一个,我送陈先生过去。”诸葛明看向状态极差的陈朔。以陈朔现在的身体状况,独自过这索桥几乎不可能。
陈朔没有逞强,点了点头。
诸葛明让陈朔伏在自己背上,用绳索将两人牢牢捆在一起。“抓紧我。”他低喝一声,如同墨兰一样,双手抓住绳索,双脚踩上,开始向对岸移动。
背负一人,难度何止增加一倍!绳索晃动得更加厉害,诸葛明额角青筋暴起,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罡风撕扯着他们,陈朔伏在诸葛明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和沉重的喘息。下方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中途,一阵特别猛烈的罡风袭来,绳索猛地向一侧甩去!诸葛明闷哼一声,脚下差点踩空,全靠强大的臂力死死抓住绳索才稳住身形。陈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有惊无险,诸葛明最终也成功抵达对岸。
接下来,玄镜司众人依次通过。每个人过去,都是一次生死考验。那名中毒昏迷的同伴,由两名暗卫用特殊的方法捆绑固定,协力带了过去。
轮到卞玉京时,她看着那深渊和细索,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不住发抖。
“看着我!”对岸的墨兰高声喝道,“不要往下看!只管抓紧,一步步挪过来!你能行的!”
卞玉京看着墨兰坚定的眼神,又回头看了看来的方向,最终把心一横,闭上眼睛,颤抖着抓住了绳索。她几乎是凭着本能,一点点地向对岸蠕动,速度极慢,好几次吓得停在原地不敢动弹,在对岸众人的鼓励和催促下,才又鼓起勇气继续前行。
当她终于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时,直接瘫软在地,失声痛哭起来,那是恐惧释放后的崩溃。
最后一名断后的暗卫也顺利通过。
清点人数,除了那名中毒同伴情况恶化外,其余人竟都安然度过了这无底深渊!这简直是个奇迹!
对岸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平台,连接着另一个幽深的洞口。众人劫后余生,都感到一阵虚脱。
然而,陈朔被诸葛明放下后,却强撑着走到平台边缘,望向他们来的方向,眉头紧锁。
“怎么了?”墨兰察觉到他的异样。
陈朔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那些杀手……气息……消失了……”
“消失了?”诸葛明一怔,“是被困在毒龙沼,还是……”
“不……”陈朔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是彻底……消失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抹去了……”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众人心头。
这北莽山深处,似乎还隐藏着比毒龙沼和无底渊更加未知、更加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