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行行扭曲的、充满了极致恶意的暗紫色文字,像一根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了顾夜沉的精神海深处。
“我对你的钱,你的公司,你的儿子,都没有兴趣。”
“我只对一样东西,有兴趣。”
“那就是你现在这个,有趣的女人。”
……
“期待,与你的妻子,共度良宵。”
轰——!
最后那句话,像一颗引爆的脏弹,在他那片早已满目疮痍的精神世界里,轰然炸开。
那不是疼痛。
也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将一个男人所有尊严、所有骄傲、所有存在意义,都彻底碾碎成粉末,再混着泥水和唾沫,狠狠踩进地里的,终极羞辱!
顾夜沉的身体,剧烈地,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没有再发出任何嘶吼,也没有再冲向苏晚萤。
他只是站在那里,那双猩红到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苏晚萤。
那里面所有的情绪,痛苦、愤怒、绝望,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褪去,最终,汇聚成了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洞般的空洞。
“噗——”
一口暗红色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昂贵的手工羊毛地毯上,像一朵开在雪地里的、妖异的罪恶之花。
他的身体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那不是屈服。
而是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承载那份足以将灵魂都压垮的,巨大的无力与羞耻。
他的前妻,生死不明,被当成威胁他的工具。
他现在的妻子,被敌人用最污秽、最露骨的言语,公然觊觎。
而他,这个所谓的顾氏总裁,这个所谓的男人,却只能像一个废物一样,跪在这里,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他的任何咆哮,在那个未知的、强大的存在面前,都只会像小丑的表演一样,可笑,又可悲。
苏晚萤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看着这个被自己亲手推入深渊的男人,此刻正被那份无能的狂怒与极致的羞辱,反复凌迟。
她没有动。
甚至连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都没有泛起半分波澜。
她只是像一个最严苛的考官,冷漠地,审视着自己的“学生”,是否能在这次足以致命的考试中,交出一份让她满意的答卷。
【情绪干涉】的光环依旧在悄无声息地运转着。
它像一张无形的网,兜住了顾夜沉那即将彻底崩溃的精神,没有让他真的疯掉,却又精准地,放任那些最尖锐、最痛苦的情绪,像一把把手术刀,一遍遍地,切割着他那可笑的自尊。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跪在地上的顾夜沉,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苏晚萤,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挣扎,没有了痛苦,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碾碎后,重塑的,冰冷的觉悟。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苏晚萤之前说的每一句话。
他的仁慈,他的犹豫,他的愤怒,他的痛苦……所有这些属于“人”的情绪,在这场非人的战争里,都是最致命的弱点,是最没有价值的垃圾!
“教我。”
两个字,从他那干裂的、还沾着血迹的唇边,艰难地吐了出来。
那声音,沙哑,破碎,像两块生锈的金属在互相摩擦。
却不再是哀求。
而是一种……献祭般的,决绝。
“教我……”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怎么,杀了它。”
苏晚萤看着他。
看着他眼中那簇被绝望与羞辱点燃的、漆黑的火焰。
她的唇边,终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
像是在欣赏一件,终于被初步打磨成型的,粗糙的兵器。
“想学?”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那就先学会,”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是看穿一切的冷漠。
“怎么当一条,会咬人的狗。”
狗。
这个充满了侮辱性的词语,砸在顾夜沉的耳中,却没有激起他半分反应。
他只是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甚至透出了一丝……渴望。
只要能咬死敌人,别说是狗,就算是地狱里的恶鬼,他都愿意当!
苏晚萤很满意。
这节课,效果显着。
这个便宜老公,总算,是有了点可塑性。
“起来。”
她淡淡地开口。
“把坐标,调出来。”
顾夜沉的身体,像是接收到指令的机器,没有丝毫犹豫。
他扶着墙,用那双还在微微颤抖的腿,摇晃着,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擦嘴角的血迹,也没有去管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他只是拖着那副被彻底击溃后又强行拼凑起来的躯壳,一步一步,走进了旁边的书房。
片刻之后,书房中央的空气中,投射出了一幅巨大的、三维立体的全息星图。
而在星图的北半球,一个刺目的红色光点,正在一片深蓝色的海域上,疯狂地闪烁着。
“北海,‘魔鬼涡流’海域。”
顾夜沉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属于总裁的冷静,却又带着一种被彻底改造后的、机械般的冷硬。
“这里是全球最着名的航运禁区之一,常年被风暴和巨浪覆盖,海底地磁异常,所有电子设备都会失灵。”
“坐标显示的位置,是一座七十年代被废弃的‘海格力斯’号海上钻井平台。”
“因为环境过于恶劣,早已被列为不可接近区域。”
他看着那个红点,像是在分析一份普通的商业报告。
“任何船只或飞行器,在靠近它十海里之内,都会被风暴撕碎。”
“从军事角度看,这是一个完美的、易守难攻的堡垒。”
分析得头头是道。
苏晚萤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只是看着那个闪烁的红点,像是在看地图上一个无聊的标记。
然后,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太太。”
李默那永远冷静、永远像刀锋一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苏晚萤没有半句废话,声音平淡得像是在安排明天的早餐。
“我给你一个小时。”
“把你们组织里,最会开船,和最会玩炸药的人,全部带到我面前。”
电话那头的李默,呼吸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苏晚萤说的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只是让他去买一瓶酱油。
“地址。”
“揽月阁。”
苏晚萤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那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我要送一份‘快递’,去北海。”
“一份,轰动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