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悄然流逝。转眼间,千世子来到产屋敷家已有半年多的光景。
从初秋步入到初夏,庭院里那株她亲手种下的小树已是绿叶成荫,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而最大的变化,发生在产屋敷月彦身上。
在千世子日复一日的调教下,这位曾经性情阴郁,脾气反复无常的少爷,竟渐渐变得好管束起来。
他依然会因病痛或烦闷而情绪不佳,但那些尖锐的情绪被磨钝了许多。
即便偶尔控制不住脾气,冷言冷语几句,也往往在千世子的安慰下迅速偃旗息鼓,最多别别扭扭地抱怨两声,便算是过去了。
千世子在产屋敷家也过得如鱼得水,她将日常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读书写字,画画调香。打理院中那些花花草草。
然后将剩余的精力,都放在产屋敷月彦身上。
千世子觉得,自己好像被月彦激发了某些恶趣味属性。
她发现先把月彦逗得炸毛,然后再将其安抚顺毛,是件颇有乐趣的事。
譬如有次,月彦喝完药,皱着眉嫌弃药苦,千世子递上蜜饯,一边笑眯眯地随口道:
“您现在的样子,像只漂亮小猫,张牙舞爪的,其实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呢。”
“你!”月彦顿时羞愤交加,苍白的脸涨得通红,眸中里燃起怒火。
他刚要发作,千世子却已经自然无比地伸出手,用掌心轻轻摸了摸他微微发烫的脸颊。
她笑眼弯弯,语气带着哄劝,“好啦好啦,是我说错话了,您最大度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脸颊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瞬间将他那点怒气拂散得无影无踪。
他只能憋着一口气,扭过头去,耳根却红得厉害,半晌才嘟囔一句,“放肆。”
声音却毫无底气,倒像是撒娇。
…
贵族婚姻中,子嗣的绵延远重于男女情爱。它关乎着家族的延续,权力的巩固。
对于产屋敷家这种在朝中有官职,与天皇近臣藤原家结下姻缘的家族而言,一位出身藤原家的儿媳却迟迟未有孕信,这几乎是不可接受的。
但以上情况,是在产屋敷月彦身体健康的前提下才会发生的事。
关于子嗣问题,无论是产屋敷家还是千世子本人,都无人提及。
明眼人都看得出,以月彦的身体状况,行房\/事无异于加速他的死亡。
千世子对此乐得清闲,因为她对于孕育自己的孩子并不十分热衷,虽然她确实喜欢小孩子,比如乖巧的悠斗。
但孕育了孩子,代表着必须要承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
于她而言,这并非是她必须要体验的人生经历。现在的状态,反倒更合她意。
这一日,悠斗又过来玩了一会儿。
小孩儿在千世子面前很放松,奶声奶气地给她讲从姑姑那里听来的小故事,给她分享自己的玩具和吃食。
千世子耐心听着,陪着他玩,不时给予回应,眉眼弯弯,笑容温柔。
又到了近黄昏的时候,她目送着女房领走了依依不舍的悠斗。
她回到廊下,发现月彦正望着悠斗离开的方向出神。她在他身边坐下,为他续上热茶。
沉默了片刻,月彦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飘忽,“你,很喜欢小孩子?”
千世子闻言,放下茶壶,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坦诚地回答,“嗯,算是喜欢吧。”
“像悠斗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很讨人喜欢。看着他鲜活的样子,会觉得生命很美好。”
她顿了顿,话锋调转,语气平和,“不过,也并非一定要自己生育孩子。养育一个孩子需要承担极大的责任,倾注很多心血。”
“我觉得,像现在这样,能偶尔和可爱的孩子相处,享受他们的纯真,也挺好的。”
她说完,看向月彦,带着一丝好奇反问,“那月彦呢?喜欢小孩子吗?”
月彦被她问得一怔,是否喜欢小孩子?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认知里,小孩子意味着吵闹,麻烦,不可控,会扰乱他的生活,于是他几乎下意识想否认。
但话到嘴边,他看着千世子清澈的眼眸,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身影。
一个结合了她和他眉眼轮廓的,小小的身影,如果是和她生的孩子,流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孩子……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跳停了半拍,他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声音沉闷,带着点不自然,“吵得很,麻烦。”
可是他泛红的耳廓,语气里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他想,如果是和千世子的话,或许,勉为其难,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那孩子应该会像她一样,有着温暖的气息和明亮的眼睛。
千世子何等敏锐,将他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她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如同风铃摇曳,清脆悦耳。
她忽的玩性大发,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凑近了些,用带着点戏谑的语气,低声道,“这样啊……不过,如果月彦真的喜欢小孩子,想要一个的话。”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月彦的睫毛紧张地颤动,才慢悠悠地继续。
“那可得先好好把身体养得壮实些才行哦,现在这样,可不行呢。”
她的话音刚落,月彦的脸“唰”地一下彻底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她的话太过直白,瞬间戳破了他那点隐秘的,连自己都尚未察觉的遐想。
巨大的羞窘让他无地自容,他猛地扭过头去,将后脑勺对着千世子。
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听得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千世子看着他几乎要冒烟的羞愤模样,知道玩笑开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
她重新端坐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然微凉的茶,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真是太好玩了,完全忍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