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瞥过二人身后捧花圈的小弟,浅笑着朝灵棚摆手:“不如同进,省得主家反复还礼。”
三人并肩入内,司仪高喊:“客到!”
他们径直走向灵堂,接过线香向骆驼遗像三鞠躬。礼毕,依次将檀香插入炉中。
众人身后的随行人员散开两侧,恭敬地将花圈与祭品摆放整齐。
白衣素服的骆天林缓步上前,向着来人欠身行礼。
多谢三位堂主。
楚风微微点头:骆公子,请节哀。
司徒浩楠合掌作揖,雷耀扬则以手抚胸行骑士礼回应。
不多时,本叔与天堂叔同另一位东星元老联袂而至。
一鞠躬!
随着司仪唱礼,三位长者一同鞠躬。
再鞠躬!
三鞠躬......
家属答礼!
骆天林依礼向前跪谢。先前未向楚风堂主等人行此礼,皆因辈分相当;而眼前的长辈既是宗亲,依江湖规矩自当大礼相待。
待礼毕,三位叔伯连忙扶起年轻人。
节哀啊。天堂叔叹息道。
有劳天堂叔挂念。
另一长者劝道:务必保重身体。
谢叔父关怀。
本叔叮嘱:丧期半月不得沾荤腥,切莫哀伤过度。
本叔放心,天林明白。
骆天林引手示座:请诸位叔伯入席。
本叔轻拍其后背道:你且招呼宾客,不必顾我们。
作为东星栋梁,他们与楚风等人皆是上宾,自有专席相待。
至于跟在他们后面的那群手下,全部按顺序站在后方。
接待完一批客人,骆天林重新回到灵堂前,继续配合司仪完成葬礼流程。
整个灵堂内哀乐低回,外面鞭炮声连绵不绝,礼花直冲云霄,轰鸣声传向远方,为骆驼送最后一程。
灵堂外围,还有一群特殊的人。
他们并非来参加葬礼,却不得不出现。
他们是元朗警署的警察。
为防止江湖势力在葬礼上 ** ,他们只能守在附近戒备。
目前一切顺利,看不出异常,但当一支车队缓缓驶来,车上的人走下来时,警员们瞬间警觉起来。
“骆少,外面有人来了。”
灵堂内,正祭拜父亲的骆天林听到手下汇报,微微眯眼,朝入口方向望去。
骆驼生前在港岛人脉极广。
连洪兴前龙头蒋天生都曾为他贺寿,还送上名贵洋酒。
足见他在江湖上的地位。
如今他的葬礼,昔日交好的各方势力自然前来吊唁。
很快,新到的客人身份揭晓—— ** 三联邦的人。
“骆少,白毛哥,他们带了不少人,要不要……”
保镖阿德神情凝重,欲言又止。
其他组织前来吊唁本是寻常之事,但三联邦这次阵仗格外浩大。除了为首者外,身后还簇拥着二三十名随从。
骆天林侧首询问白发老者:白伯,东星与三联邦可有交情?
白伯远望着牌坊外渐行渐近的三联邦众人,答道:令尊在世时曾与他们有过生意往来,算是相识,却称不上深交。
既然无冤无仇,想必并非来者不善。骆天林示意白伯同行,随我前去相迎,顺便为我引见。
二人迈步向前,十余名随从紧随其后。
戴先生竟亲自前来,舟车劳顿!白伯遥遥认出领头者,展颜伸手道:我代表东星感谢诸位前来送骆老哥最后一程!
三联邦队列前方,戴着墨镜的圆脸男子闻言不悦,操着浓重口音的港岛话嗤道:少来这套虚礼!连台语都不会讲!
东星除了骆驼没一个像样的。合作这么多次,连基本语言都不通。如今骆先生过世,往后如何往来?
这番刻薄言语令白伯笑容凝滞。
骆天林适时上前,含笑询问: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你又是何人?戴姓男子斜睨反问。
此乃骆老大公子,骆天林少爷。白伯肃然介绍。
圆脸男子神色稍霁,挤出笑容:原来是骆公子,果然气度不凡,颇有乃父之风。本人戴琥,绰号矮脚虎,三联邦竹堂堂主。
“戴堂主有心了,诸位能来送家父最后一程,我很感谢。只是……”
骆天林扫了眼矮背虎身后那群神色阴沉的马仔,语气微妙:“带这么多弟兄过来,恐怕不太合适?”
矮背虎咧嘴笑道:“骆公子多虑了,江湖规矩我们都懂。东星与我们向来交好,今天纯粹是来尽份心意。”
他拍了拍胸口:“弟兄们都没带家伙,就带着颗真心来给骆老上炷香。让我们进去鞠个躬,转头就走。”
话音未落,矮背虎已侧身绕过骆天林和白毛叔,领着大批人马径直朝灵堂走去。东星众人见两位当家未加阻拦,只好退至两侧让出通道。
“弯弯三联企业致祭,请戴琥先生主祭!”
司仪嘹亮的唱喏声中,数十名三联邦成员整齐列队,向着骆驼的灵柩躬身行礼。
远处传来的祭拜声里,骆天林与白毛叔静立廊下。白毛叔望着人群低声叹道:“瞧见了吧?你父亲刚走,这些往日称兄道弟的人,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骆天林眸中寒芒乍现又隐,反而扬起温和的笑意:“白毛叔何必计较?世态炎凉在哪都一样。我在新加坡行医时,这般嘴脸见得多了。”
他望向灵堂飘动的白幡,轻声道:“待东星重整旗鼓,自有他们低头的时候。”
葬礼持续至深夜九点,最终由楚风、司徒浩楠、雷耀扬三位堂主率众抬棺上山。按旧例走完土葬仪式后,骆驼的 ** 还需火化方能真正安息。
港岛受外人管辖,早已禁止土葬习俗。骆驼的 ** 在完成传统丧仪后,被送往殡仪馆火化,最终骨灰安葬于公共墓园。
整整忙碌两天,骆驼的墓碑终于在墓园中竖立起来。
身为东星核心成员,楚风与诸位堂主、叔父辈一样,带着手下前来祭奠。
至此,葬礼才算真正落下帷幕。
当各位堂主和元老向骆天林辞行时,他恭敬地向每人鞠躬致谢。
这般礼贤下士的姿态,骆天林在整个丧事期间反复展现,令他在帮会底层赢得不少好感。
但也仅此而已。
江湖中人最重实际利益,单靠表面礼数难以服众。
骆天林深谙此理。待众人离去后,他独自立于墓碑前,脸上谦和的微笑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凝望山下楚风等人背影时,眼中闪过的冷厉锋芒。
保镖阿德悄然走近。
他看了眼身着黑色中山装的老大,又将视线投向山脚处渐行渐远的楚风与雷耀扬。
山风掠过,掀起主仆二人的衣角。
骆少,骆先生在医院离世时,保镖层层守卫却莫名身亡,值守护士也未闻异响。能如此干净利落,不是内鬼就是熟人。
仅凭这些,不足以下定论。
骆天林语声缥缈。
那金毛虎呢?阿德压低声音,骆先生生前最信任沙蜢,结果两人接连遇害。若是外人所为,何必多此一举?
你究竟怀疑何人?
骆天林略抬下巴,朝山脚下的楚风、司徒浩楠和雷耀扬等堂主方向示意:底下这些人,没一个是能随便怀疑的。
乌鸦!
阿德毫不迟疑地点出名字,不止他,还有笑面虎。这两人向来最爱围着骆先生打转献殷勤,尤其乌鸦那嚣张跋扈的性子最是惹眼。回港这些年,骆先生没少教训他。最重要的是沙蜢死后,他的地盘基本都被乌鸦和笑面虎吞了。
要论分地盘的话,猛犸也拿了沙蜢不少场子。
他确实有嫌疑,但乌鸦和笑面虎问题最大!阿德语气坚决。
骆天林轻轻摇头。
阿德,你想想,要真是他们干的,我们现在能动他们吗?骆天林边说边竖起手指,乌鸦、笑面虎、猛犸,这三个现在是东星实力最强的堂主,他们要是联手,整个东星加起来都未必压得住。
难道就这......
别急。骆天林拍拍阿德肩膀笑道,我说过欲速则不达。要动手也得等我们在东星站稳脚跟。走吧,该回去办正事了。
说完便率先迈步,沿着石阶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翌日下午,骆天林带着阿德回到骆驼生前的别墅。
行李已从酒店搬来,今后他就住在这里。因未带其他人手,安保工作全交给白毛叔安排的小弟,只有阿德负责贴身保护。
让两个小弟把行李送上楼后,骆天林径直走进骆驼卧室。
房内有个保险柜,存放着骆驼在港的大部分资产和股权文件。骆驼死后,无人知晓密码自然无法开启。
骆天林知晓开启保险柜的密码。
凭借父亲生前告知的密码组合,他顺利打开了保险柜门。
这只半人高的保险柜分为上下两层结构。
下层整齐码放着大量现金,粗略估算价值超过千万港币。
上层空间则存放着期货债券、房产证等投资凭证。
骆天林取出两个麻将箱,装妥约五百万现金后重新锁好保险柜。
更换休闲西装后,他提着皮箱吩咐阿德准备车辆。
少爷,目的地是?阿德拉开车门询问道。
海天路渔湾别墅区。
车辆疾驰十五分钟后,停在了318号别墅前。
应门的是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热情地将二人迎入客厅。
海叔近日可好?骆天林欠身问候。
这位东星元老边斟茶边笑道:贤侄来得突然,你婶子回娘家了,连顿像样饭菜都准备不上。
不必费心,我们已经用过餐了。骆天林接过茶杯答道。
骆天林伸手拦住准备打电话的海叔,今天纯粹是晚辈专程来拜访您,稍坐片刻就得走了。
对了海叔,这钱是专程给您送来的。
他将茶几上的皮箱推到海叔跟前。
见海叔脸色骤变正要推辞,骆天林抢先道:您先别急着拒绝。这笔钱是从家父保险柜取出的,每位叔伯都有份。
这些年在港岛,东星和家父多亏诸位叔伯暗中扶持。父亲走得突然,没来得及安排后事。他生前常叮嘱我要敬重各位,这点心意就当是我替父亲略表谢意。
请您务必收下。
骆天林言辞恳切,目光真诚。
这番话让海叔再难推拒。他眼神游移片刻,终是缓缓颔首。
也罢。
海叔轻叹:令尊 ** 蹊跷,如今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盯着东星龙头的位置。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你是骆老大的儿子,自然该继承东星。
别人我管不着,但我定会全力支持你。
第
在这群历经风雨的老狐狸中间,又有谁真是省油的灯?
这年轻人想要真正掌控东星,必须得到海叔这样的元老支持。
无非是几句话的事。
家里没有外人,骆天林的身份也够分量,表个态对海叔来说毫不费力。
他拿了钱,骆天林得到了想要的回应,双方都满意。
半小时后,骆天林看了看时间,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