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吵醒。
许都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案上，很是温暖。影七已经备好了早点，一碗米粥，几碟小菜，散发着香气。
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但我知道，此刻千里之外的柴桑，一场决定天下走向的大事，正缓缓的拉开序幕。
而我，就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我甚至没打开系统那个升级过的动态沙盘功能。
没必要。
因为接下来的每个场景，每句对白，每个人的表情，都已经在我的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
我能看到柴桑的码头，旌旗林立，江东的文武官员在鲁肃的带领下，早已等候在此。
场面宏大，礼节周到。
小船缓缓靠岸，我那位羽扇纶巾的兄长诸葛亮，从船上走下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自信。
他看到了江东的诚意。
他以为这趟差事已经成功了一半。
诸葛亮不会知道，这盛大的欢迎仪式，不过是动手前的最后一点体面。
他与鲁肃相见甚欢，执手登车，一路往都督府去。他沿途畅谈天下大势，分析曹操的弱点，描绘孙刘联盟的前景。
鲁肃这位忠厚长者，听得连连点头。
兄长啊，你找错了人。鲁肃不过是个引荐人，没有决断的权力。
真正能做主的人，正在府里，反复看着我给他的那份密信，信里详细分析了你这个联盟提议的风险。
都督府，正堂。
孙权高坐主位，左手边是名震天下的周瑜。江东的文武分列两旁。
气氛庄重肃穆，还带着一丝压抑。
当诸葛亮在鲁肃的引导下走进大堂，我能想象，他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预想的是一场热烈的会晤，眼前的场面，倒像是一场审判。
孙权的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但那双碧色的眼眸里没有一点温度。
周瑜更是连表面的客套都懒得做，眼神锋利，毫不掩饰的在诸葛亮身上来回打量，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
“久闻卧龙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卓然。”孙权开口了，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吴侯谬赞，亮不过一介山野村夫，何足挂齿。”我兄长的应对，还是一样的滴水不漏。
接下来是冗长的寒暄和宴席，有美酒佳肴，还有婀娜的舞姬。
一切都像是完美的待客之道。
但酒过三巡，戏肉来了。
孙权挥手让舞姬退下。
大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端起酒杯，遥遥对着诸葛亮，缓缓的说：“孔明先生，我听说皇叔在荆南三个月，就得了三万兵马，收拢了四郡人心，真是当世英雄。我敬皇叔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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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侯客气。”诸葛亮举杯回应，心里却是一沉。
来了。
孙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语气，问出了我为他准备的第一个问题。
“孔明先生，我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先生。”
“现在我江东与皇叔结盟抗曹。若我江东倾全国的兵力北上合肥，与曹操主力决战。到那时，皇叔的大军是会按约定出兵襄阳，为我分担压力；还是会趁我后方空虚，挥师西进，先取巴蜀来巩固自己的根基呢？”
这个问题一出，满座皆惊！
鲁肃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主公会用这么直白不留情面的方式，去质疑盟友。
而我那位兄长，脸上的微笑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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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很刁钻，是个两难的圈套。
如果回答会出兵襄阳，那就是一句空话，没人会信。刘备的兵力和后勤，根本不足以去打襄阳。
如果回答会先取巴蜀，那就等于承认，刘备就是个投机分子，所谓的联盟不过是拿江东当炮灰。
我能想象，我兄长的大脑飞速运转，想找一个完美的答案。
“吴侯多虑了。”他缓缓开口，“唇亡齿寒，江东有难，我主必不会坐视不理。至于巴蜀，是同宗刘璋的地方，我主仁德，怎么会无故去图谋呢？”
回答得很好，很标准。用仁德这块牌子来回避核心问题。
可惜，孙权手上，有我的答案。
孙权听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先生说得对，皇叔仁德，天下都知道。只是，我记得当年在当阳，皇叔为了带百姓渡江，几次陷入绝境。在新野，也是为了避免曹军屠城，而弃城逃走。皇叔的心，天地可鉴。”
他先夸了一番，话锋一转，变得锐利。
“那么，我想再问先生。要是这次大战失利，我军和曹军陷入僵持，甚至败退。到那时候，皇叔是会和我江东子弟一起退守夏口，共存亡；还是会……像当年一样，再次为了仁德，抛弃友军，逃到南蛮或者西川，图谋东山再起呢？”
这第二个问题，比刚才那个更加尖锐，直接戳中了诸葛亮的心窝。
它把刘备光辉的仁德事迹，解读成了不堪的逃跑黑历史！
它在暗示所有人：刘备是个靠不住的队友，顺风时他会跟着摇旗呐喊，一旦逆风，他跑得比谁都快！
“你！”
我兄长第一次失态了。
他猛地站起来，羽扇紧握，脸色铁青。他可以辩论天下大势，可以分析敌我强弱，但他无法辩驳刘备那种深入骨髓的求生之道。
大堂里鸦雀无声。
江东的将领们看着诸葛亮的眼神，已经从审视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轻蔑。
周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这场谈判结束了。
孙权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诸葛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把传说中的卧龙逼入绝境，一切尽在掌握。
于是，他慢悠悠的，抛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要命的诛心之问。
“孔明先生，别生气，坐下说。”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我最好奇的一个问题。”
“假设，我们真的成功了。我们击败曹操，统一了北方，天下大定。”
“到了那时，这皇帝的宝座上，坐着的，究竟是那位血统高贵的汉室正统刘皇叔呢？”
“还是我这个，为天下流尽了血，开创了江东基业的孙家子孙？”
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
这个问题不再是质问，而是直接摊牌。
它将兴复汉室那最后一块遮羞布彻底撕碎，将联盟背后赤裸裸的权力矛盾，摆在了桌面上。
你刘备是正统，那你成功后，我孙权算什么？替你打江山的功臣？
我江东几代人流血牺牲，难道就是为了给你刘家再做一个异姓王？
诸葛亮的身体晃了晃。
他看着孙权那双燃烧着野心的碧色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隆中对，他所有的阳谋，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
许都，我的府邸。
我放下粥碗，轻轻的叹了口气。
兄长啊，兄长。
你输了。
输得不冤。
你以为这是一场辩论，准备的是逻辑和口才。
却不知道，我早就把你的应对之策，都写给了孙权。
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光靠理想和大义，就能让枭雄为你卖命的时代了。
时代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