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 688 年的春秋,南边楚国的马蹄声刚踏碎中原的平静,北边齐国的阴影里就藏了刀光 —— 楚文王刚迁完郢都,就急着往北闯,借道灭了舅舅家的邓国,还把申国改成自己的 “地盘”;齐襄公还在炫耀从纪国抢来的宝贝,没察觉身边人早磨好了刀子;鲁庄公试着撑起鲁国的事;周王室却连祭祀的牲口都凑不齐。
这一年的故事,热闹里全是变数。
要说这年最 “敢干” 的,还得是楚国的楚文王。
上一年刚把都城迁到郢都,这年开春就盯上了北边的申国 —— 那地方在今河南南阳,是周天子封的 “汉阳诸姬” 头一个,像块挡路石似的,堵着楚国往中原去的道。
可打申国得从邓国过,邓国国君是楚文王的亲舅舅(楚文王的妈是邓国公主),这道借不借,成了头道坎。
楚文王先派使者带着厚礼去邓国,见了邓侯就拜:“舅舅,申国不遵天子号令,我要去讨它,想从您这儿借个道,事后定有重谢。”
邓侯一听是外甥,立马笑了,刚要答应,旁边三个大夫 —— 骓甥、聃甥、养甥赶紧拦住:“君上别糊涂!楚国这几年抢了多少地盘?今天借道伐申,明天回头就会灭邓!不如现在就把楚文王扣下,绝了后患!”
邓侯却摇头:“他是我亲外甥,能害我?你们想多了。” 不仅答应借道,还摆了宴招待使者,临走时又塞了不少粮食。
使者回去复命,楚文王心里乐开了花 —— 他要的就是这股 “实在劲”。
没几天,楚军就浩浩荡荡从邓国穿过,邓侯还亲自到城外送行,拉着楚文王的手嘱咐 “多保重”。
可楚军一过邓国,立马换了脸色,日夜兼程奔申国去。申国常年靠周天子撑腰,军备早废了,楚军一突袭,没几天就破了都城。楚文王没杀申国国君,反而设了个 “申县”,派自己人当大夫,管着收粮、练兵 —— 这可是春秋早期少见的法子,以前灭了国都是封给贵族,楚文王这招,是把申国彻底攥在手里。
后来考古的人在南阳申国故城遗址里,还挖出了楚国大夫官署的夯土基址,甚至有块刻着 “申县之仓” 的陶片,可见当时楚国把申县管得多严实。
等秋天打完仗,楚文王带着战利品往回走,又路过邓国。邓侯还是老样子,摆了大宴招待,大臣们也都喝得高兴,谁都没注意楚军早把邓国都城围了。
酒过三巡,楚文王把酒杯一摔,外面的士兵就冲了进来,邓国大臣们吓得魂都飞了,邓侯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可悔也晚了。
没半天邓国就亡了,楚文王看着被俘的舅舅,叹了口气:“不是我狠心,是邓国挡了楚国的路。”
最后没杀他,却把邓国的土地全划进楚国 —— 这 “假道灭邻” 的招,后来成了不少霸主学的本事。
楚国这边打得热闹,齐国那边却在 “藏刀子”。
连称和管至父去年秋天被派去葵丘戍守,当时说好 “瓜时而往,及瓜而代”—— 就是今年秋天瓜熟了就换防,可眼看快到日子了,齐襄公连提都没提。
开春的时候,连称偷偷派亲信潜回临淄,找着了公孙无知。
这公孙无知是齐襄公的堂弟,以前齐僖公在的时候,待遇跟太子似的,可齐襄公一继位,就收了他的封地、减了他的俸禄,心里早恨得牙痒痒。
亲信把连称的意思一说 ——“咱们一起杀了齐襄公,立你当国君”,公孙无知眼睛都亮了,当场就答应了。
俩人在临淄城外的破庙里见了面,连称的亲信说:“我们在葵丘挑了两百个死士,都是跟齐襄公有仇的,只要您能摸清他的行踪,咱们就趁他去贝丘打猎的时候动手。”
公孙无知拍着胸脯保证:“宫里我有人!齐襄公的内侍孟阳,还有连称的妹妹 —— 她是齐襄公的妾,因为不受宠,早就想报仇了,俩人都愿意给咱们传消息。”?
可齐襄公一点没察觉,还天天在宫里喝酒,把从纪国抢来的青铜鼎摆在堂上炫耀。有次连称的妹妹故意跟他说:“葵丘的士兵快满期了,您不派人换防吗?”
齐襄公却骂:“一群贱民,冻死活该!”
这话传到连称耳朵里,更坚定了他动手的心思 —— 这年冬天,他们就约好了,明年春天齐襄公去贝丘打猎,就动手。
鲁国这年也长了不少本事。
鲁庄公十七岁了,文姜把更多内政交给他管,自己只盯着跟齐国的外交。
楚文王灭了申国后,鲁庄公就觉得不对劲 —— 楚国再往北打,就到郑国了,郑国要是完了,鲁国南边也不安稳。
他跟季友商量:“咱们得找个盟友,不然以后楚国真打过来,齐国又靠不住,咱们怎么办?”
季友说:“郑国跟咱们处境差不多,都怕齐国也怕楚国,不如跟他们偷偷结盟。”
鲁庄公就派季友带着礼物,偷偷去了郑国。
见了郑子婴和祭仲,季友就开门见山:“楚国现在势头正猛,要是真北上,咱们两国都没好果子吃。不如咱们定个盟约:鲁国帮你们修颍水的堤坝,免得夏天涨水淹了庄稼;你们派三十个武士来,教鲁国士兵列阵打仗。以后不管是楚国打郑国,还是齐国压鲁国,咱们都得出兵相助,谁也不能含糊。”
祭仲本来就怕楚国,一听这话赶紧答应,俩人还在郑国的邓地(今河南邓州东南)偷偷盟了誓 —— 这事没敢让齐襄公知道,怕他生气找鲁国麻烦。
这年夏天,鲁国东边的邾邑还闹了点小乱子。
邾邑是前两年归附鲁国的,百姓里有一半是原来的邾国人,觉得鲁国 “按亩征税” 太狠,有几个旧贵族就煽动大家闹事。
鲁庄公没派兵镇压,反而亲自去了邾邑,跟百姓聊天。他发现不少农户种的是贫瘠的土地,却要跟好地交一样的税,就下了令:“贫瘠的土地,税减半;要是能把荒地开垦出来,前三年不用交税。”
又派农师教大家种鲁国的高产粟米,没两个月,闹事的就散了,秋天收粮的时候,邾邑的收成比去年多了三成 —— 鲁庄公这招 “软办法”,比派兵管用多了。
到了冬天,齐襄公还想找鲁国一起去打郑国,因为去年郑国没帮着伐莒。
他派使者去曲阜,说 “郑国不听齐国的话,该教训教训,你跟我一起去”。
鲁庄公这次没听文姜的,跟使者说:“邾邑刚平定,还得派人看着,没法出兵。”
这是鲁庄公第一次公开拒绝齐襄公,使者气得脸都白了,可也没辙 —— 鲁国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好拿捏了。
最惨的还是周王室。
开春的时候,周庄王想给鲁桓公追赐个 “谥号”—— 按规矩诸侯去世,周天子得赐个名号,可王室连像样的礼器都拿不出,最后只带了块刻着 “桓” 字的木牌,漆都掉了一半。
鲁庄公按规矩接待了使者,可心里也清楚,周天子这是 “空有仪式,没实力” 了。
秋天的时候,宗庙的屋顶漏了,想修却没木料,周庄王又派单伯去鲁国借。
单伯带着两个随从,坐着简陋的马车去了曲阜,跟鲁庄公说明了来意。
鲁庄公经文姜同意,派了五个工匠、拉了一车松木过去,还让工匠顺便帮着修。
周庄王见了木料和工匠,挺高兴,可翻遍了府库,连像样的谢礼都拿不出,只能让单伯带了块刻着 “王室嘉奖” 的木牌 —— 跟赐谥号的那块差不多,也是块破木头。
单伯回来跟周庄王说:“现在诸侯眼里,只认齐侯,不认王室了。”
周庄王坐在宗庙的台阶上,看着开裂的地砖,叹了口气,摸了摸柱子上剥落的漆 —— 跟他这个周天子一样,看着体面,其实早没了底气。
申国灭了之后,南边的小国也慌了。
息国、蔡国这些 “汉阳诸姬”,以前靠申国挡着楚国,现在申国没了,赶紧派使者去齐国求援。
蔡哀侯还亲自去了临淄,哭着跟齐襄公说:“楚文王太狠了,再不管管,楚国就要打到中原了,您快出兵帮帮我们吧!”
齐襄公心里想着怎么防公孙无知,哪有心思管蔡国,可又不想丢了霸主的面子,就说:“你先派一百个士兵帮齐国守纪国故地,要是楚国真打蔡国,我肯定出兵。”
蔡哀侯没辙,只能答应 —— 小国求人,总得付出点代价。
倒是宋国还能保持中立。
宋闵公不管外面的纷争,一门心思搞内政,把商丘城外的水渠又修了修,还在北市旁边盖了个青铜作坊,让从纪国逃来的工匠帮着打造青铜农具 —— 那些工匠擅长铸铜,打造的锄头、镰刀又锋利又耐用,宋国的农户都愿意买。宋国的陶器也卖得好,除了跟鲁国换粟米,还通过莒国卖到齐国东部,一年能赚上千匹布,足够养五百个士兵 —— 这也是宋闵公敢拒绝齐襄公的底气。
有次齐襄公派使者来邀宋国一起去打郑国,说 “郑国不听齐国的话,该教训教训”,宋闵公笑着跟使者说:“寡人要让百姓先吃饱饭,多存点粮,打仗的事,以后再说吧。” 使者没辙,只能空着手回齐国了。
公元前 688 年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年,楚国灭了申、邓,打开了往北的道儿,中原诸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楚国的威胁;齐国表面上还是霸主,可连称、管至父和公孙无知的阴谋已经搭好了架子,就等明年动手;鲁庄公慢慢能撑起鲁国,跟郑国偷偷结盟,不再是齐国的 “小跟班”;周王室则在衰微里又过了一年,连块像样的木牌都拿不出。
春秋的局就是这样,一边是楚国忙着 “开疆”,一边是齐国忙着 “藏祸”,小国们在中间要么投靠这个,要么依附那个,没几个能真正自主的。
可谁也没想到,明年齐国就要大乱,齐桓公就要登场,楚国也要继续往北闯,这春秋的热闹,还得再翻个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