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煜慌忙点头,看着两位古人的身影逐渐消散在墓道深处。陈教授还蹲在犁铧旁,相机的闪光灯在他脸上投下明灭的光。远处传来李警官的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斑扫过墓室:老陈,小煜,该吃晚饭了。
吴煜合上笔记本,指尖抚过炒钢法麻纸百炼钢这些字迹。陵墓外的晚风灌进来,带着春末的凉意,却吹不冷他胸口的热。他忽然明白,那些沉睡了两千年的文物,从来不是死的。它们是刘邦的剑,是邓通的纸,是陈宝光妻的织机,是无数无名工匠的手温,在时光里结出的琥珀。
老陈。他蹲下来,和教授一起看着那块犁铧,等这些文物进了博物馆,我要写本书。就叫《活在文物里的汉朝》。
陈教授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我给你当顾问。
墓道外,李警官的手电筒光又晃了过来:两位,饭要凉了!
吴煜应了一声,起身时瞥见墙角的麻纸残片在应急灯下泛着暖黄。那不是一张破纸,是两千年的烟火,是无数双粗糙的手,在泥里、在火里、在浆里,揉出来的,活着的历史。
墓室穹顶的岩缝漏下几缕月光,在青铜灯树的火光里织成银网,落在陈教授面前摊开的简牍上。那些被岁月染成茶褐色的竹片泛着温润的光,老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抚过一道浅痕,镜片后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小林,快来看这个!
吴煜正蹲在两米外的陶瓮旁,闻言立刻起身。他怀里还抱着刘邦方才提到的《五经》帛书残卷,布料上的朱砂字迹在移动时晃了晃,像要从泛黄的丝帛里活过来。陈老发现什么了?他凑过去,就着应急灯的冷白光,看见简牍顶端刻着三个篆字。《学官令》。
这是郡国学官的律令残篇。陈教授的声音发颤,指尖沿着简文移动,你看这里,郡国置文学官,秩百石,掌以经术教民,和《汉书·循吏传》里的记载能对上,但更具体……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墓室暗处。
吴煜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里站着两个半透明的身影:刘邦穿着玄色龙袍,腰间玉璧的光晕在空气中荡开淡金色涟漪;张良执白羽扇,广袖无风自动,连衣袂上的云纹都清晰得像是刚用墨笔描过。
两位说的太学与郡国官学,原来真有实物为证。吴煜把帛书轻轻放在旁边的石案上,转身对刘邦笑道。他的笔记本扉页已经被翻得卷了边,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这半个月来的对话。从未央宫的瓦当到漠北的烽燧,从《九章算术》的算筹到《七发》赋里的楚歌。
刘邦抬手虚按,石案上的青铜灯树突然爆出一朵灯花。朕当年在洛阳南宫说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可子房这等人物,若没个学宫养才,哪来的策帷帐的本事?他看向张良,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