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到底不如从前暖了。
娘娘,陈尚宫带着张大人来了。殿外传来绿云的低语。
吕雉抬眼,见两个身影在檐下投出细长的影子。陈尚宫是她从沛县带出来的老人,鬓角已染霜,走起路来腰板却仍挺得笔直;跟在她身后的是太卜署的张偃,三十来岁的模样,青衫上沾着星点朱砂,额角有道浅浅的疤痕,据说是当年为她测算林晓八字时,被龟甲碎片划的。
都坐吧。吕雉指了指案前的蒲团,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玉簪,这半年,林晓那丫头在宫里宫外蹦跶得欢实。皇上让她管着后宫用度,又派她跟着张良议粮政,连匈奴的使者都夸她会说话。她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凭几的檀木里,你们说,她凭什么?
陈尚宫抿了抿嘴,先开口:娘娘,上次朝堂翻案的事,是奴才们没本事……
不怪你们。吕雉打断她,目光扫过张偃,张良那老匹夫太精,林晓又鬼灵精怪,咱们明刀明枪的,斗不过。她忽然笑了,像是雪地里裂开的冰缝,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咱们不跟她拼脑子,拼……她指尖点了点案上的青铜酒樽,拼她的软肋。
张偃的手指在膝头蜷了蜷:娘娘是说戚夫人?
戚夫人?吕雉嗤笑一声,那女人除了哭还会什么?林晓护着她,不过是同病相怜。要打蛇,得打七寸。她身子前倾,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林晓身边那些人。
贴身的绿荷,跟了她三年的小顺子,还有总在她跟前晃的樊哙,这些人,哪个不是她的眼珠子?
陈尚宫眼睛亮了:娘娘是要……
先拿绿荷开刀。吕雉从袖中摸出个锦匣,打开来是对翡翠耳坠,这是上个月皇上赏她的,说是南海进贡的。她捏起耳坠,翡翠在灯影里泛着幽绿的光,明儿让采月去绿荷的妆匣里东西,就说这对耳坠子丢了。
张偃皱眉:可绿荷向来谨慎,未必会……
谨慎?吕雉将耳坠重重拍在案上,我让采月往她枕头底下塞半块,再在她屋里搜出半块。她指节叩着案几,就说她勾结宫外玉匠,偷模了皇上的赏赐,要卖去匈奴换钱。
陈尚宫倒吸一口凉气:这罪名……够她掉脑袋了。
掉脑袋倒便宜她了。吕雉的声音里浮起寒意,要让林晓看着她最信任的丫头被拖去慎刑司,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被烙铁烫得喊娘。她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像风刮过枯井,等绿荷招了是林晓指使,你说皇上还信不信她?
张偃的喉结动了动:可绿荷要是死不招认……
她招不招不重要。吕雉盯着案上的青铜灯,火光在她眼里跳成两簇鬼火,重要的是满宫的人都得说,林晓身边的人都不干净。她现在不是总说要整顿宫规吗?那就让她先整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