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扯过锦被裹住肩头,窗外的风裹着花香钻进来,反而让她打了个寒颤,你记着,若真查出什么不妥……便做场意外。
青鸾的身子微微一僵,旋即应道:奴婢明白。
慢着。
吕雉叫住要退下的青鸾,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银鱼牌上,还有那鲁元公主。
青鸾抬头,眼底闪过丝疑惑。
她最近总在打听宫人的来历。吕雉的声音放得更轻,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家常,昨儿她让翠儿去问尚衣局,说要给新得的玉佩配个锦囊。你说,这宫里的主子们,怎么突然都爱起这些小玩意儿了?
青鸾垂眸:娘娘是说,两位公主……
没什么。
吕雉端起茶盏抿了口,冷茶冰得她舌尖发麻,你且去查,查仔细了。
青鸾退下后,吕雉起身走到窗前。
月亮刚爬上东墙,将宫苑里的梧桐叶照得发白。
她想起刘邦初入咸阳时,自己在沛县老家守着田亩,既要侍奉公婆,又要拉扯刘盈,手背上的冻疮年年开春才好;想起彭城之战时,她被楚军抓去当人质,在帐篷里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指甲掐进掌心都不敢哭出声;想起韩信被斩时,她站在长乐宫的台阶上,看血从钟室的门缝里渗出来,像条红绸子……
娘娘,该歇下了。
绿荷捧来参汤,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吕雉接过汤盏,却没喝。
她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笑了:绿荷,你说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带着秘密来的?
绿荷不敢接话,只垂着头绞帕子。
林晓是,我也是。
吕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秘密这东西……藏得越好,炸起来越响。
她将参汤一饮而尽,甜腻的药味在喉间漫开。
案上的沙漏沙沙作响,漏下的不仅是时间,还有宫里头翻涌的暗潮。
青鸾出了长乐宫,拐进一条栽满丁香的小径。
夜风卷着花香扑来,她摸了摸袖中那封密信。是今早长安城外传来的,说林晓的根本查无此人。
她抬头望了眼宫墙四角的灯笼,那红光在夜色里像团跳动的血。
看来,这趟差使,要动真格的了。
而此刻的林晓,正趴在窗台上看月亮。
春桃在帮林晓拆腕上的系带,血渍已经洗得淡了,只留一道浅红的印子。
她想起小柱子今日特意送来的藕片,想起他说公主和那些主子都不一样,突然就笑了。或许,她能在这宫里,活成不一样的样子。
暮春的夜来得早,长乐宫的飞檐在暮色里勾出冷硬的轮廓。
吕雉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摩挲着腕间那枚羊脂玉扳指,烛火在青铜灯树里噼啪作响,将她鬓边的金步摇映得忽明忽暗。
娘娘,御膳房张嬷嬷来报,明安公主今日用了半盏百合粥,午膳添了两块桂花糕。
贴身宫女绿荷垂手立在廊下,声音轻得像落在纱帘上的雪。
吕雉的指甲在玉扳指上掐出一道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