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擦过指腹,火辣辣的疼。
我强撑着弹完一段,周先生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音准错了三个,节奏散得像春汛的河。
她起身绕到我身后,按住我的右腕:记住,大指要像燕子点水…………
这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我侧头望去,见两个宫女捧着漆盒进来,一个穿茜色襦裙,另一个着浅绿衫子……
浅绿衫子的宫女垂着头,发间斜插一支木簪,动作轻得像片云。
那是新选的司艺宫女,来认认笔墨。
周先生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你倒是专心些,上个月陈美人的女儿来学琴,人家七岁就能弹《雉朝飞》。
我喉咙发紧,盯着那浅绿衫子的背影。
林晓在现代总说自己手笨,可做手账时贴贴纸的样子比谁都巧;她总说不喜欢穿裙子,可上次逛街看到浅绿色的连衣裙,在试衣镜前转了三圈……
公主?
周先生的声音陡然拔高,这盘棋还要不要下?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换了棋枰。
周先生执黑子,我捏着白子,棋盘上她的黑子已围成半片山河。
我心慌意乱地落了子,周先生的棋子立刻如潮水般漫过来:这是送死。
她指尖点着我刚下的星位,你当围棋是过家家?落子要像行军,每一步都要算到三五招外。
我盯着棋盘上的黑白世界,忽然想起林晓教我下五子棋时的样子。
那时我们在寝室里铺着凉席,她捏着塑料棋子敲我额头:笨蛋,要堵对方的活三!
现在这棋子是玉做的,凉丝丝的硌着手心,可对面坐的不是林晓,是把输赢看得比命还重的周先生。
公主今日心不在焉。
周先生收了棋子,声音里带了几分冷意,明日开始提前半个时辰来,先抄百遍《笔阵图》。
最后是书法课。
周先生铺开一张洒金笺,提笔写了个字,笔锋如惊鸿掠水。
我握着狼毫,手腕抖得厉害,第一笔就把写成了歪扭的蚯蚓。墨汁顺着笔杆往下淌,滴在月白裙裾上,晕开一团乌云。
腕力!
周先生按住我的手背,你写的是字,不是画鬼符。
我望着纸上东倒西歪的字,突然想起林晓的笔记本。
她的字总带着连笔,像跳舞的小鸭子,可每一页都写满了要加油别放弃。
如果她现在在旁边,肯定会戳着我写坏的纸说:若若你看,这墨点多像朵梅花,说不定古人还就爱这种随意呢!
今日课业便到此处。
周先生收了笔,明日若再这般,老身可要去皇后那儿回话了。
我攥着被墨染脏的袖口,跟着小顺子往回走。
风穿过游廊,卷起几片银杏叶,落在我脚边。
林晓说过,银杏叶像把小扇子,秋天夹在书里能当书签。
我弯腰拾起那片叶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公主留步!
我转身,见方才那个穿浅绿衫子的宫女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