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天空下,新安区警察局的空气,却远没有清芷女中那么清新。
王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像一只被生活盘了包浆的熊猫,正以一种看破红尘的姿态,盯着面前那块画满了红色线条和问号的白板。
就在他快要和白板上那些扭曲的线条融为一体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股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带着淡淡古龙水味的清爽空气涌了进来。
王队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当他看清来人时,那张写满了“生无可恋”的脸,瞬间活了过来。
“老李!”
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弹射出去的,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给了来人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来人正是隔壁区的刑侦队长李队。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与王队那件皱巴巴、还沾着不明污渍的警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靠,你轻点!”李队被勒得直翻白眼,嫌弃地推了推王队,“多大的人了,还动手动脚的,你也不怕你手下那帮小崽子笑话。”
王队这才松开他,但一只胳膊依旧亲热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勾肩搭背,那姿态,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笑话个屁!让他们笑!”
王队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可是我的救星!再不来,我就要申请去精神病院疗养了!”
办公室里,一众年轻警员探头探脑,看着自家队长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下巴掉了一地。
“我赌五毛钱,王队绝对是下面那个。”
“格局小了,这叫强强联合,优势互补。”
“得了吧,你看王队那眼神,就差把‘求投喂’三个字写脸上了。”
议论声中,王队已经把李队拽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一关,他立刻变了脸,之前的热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浓得化不开的愁苦。
“老李,救命啊。”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那杯冰凉的浓茶猛灌了一口,“我这边就快要炸了。”
李队好整以暇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堪比垃圾中转站的办公室,皱了皱眉。
“又熬了几个通宵?”
“通宵?我都快不知道白天黑夜是什么玩意儿了。”
王队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本就不富裕的头发,“几天个月,七个年轻姑娘人间蒸发!昨晚倒好,直接升级成了灭门惨案,一家三口全没了,就剩个读高中的女儿也不见了!现场那叫一个……操,跟邪教献祭似的!”
李队闻言,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厚厚的文件,推到王队面前。
“你说的这事,我来之前就听说了。”
他打开文件,里面是各种打印出来的照片和资料,触目惊心,“你看看这些。”
王队凑过去,只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一缩。
照片上,是各种诡异的符号、奇装异服的信徒,以及一些被查抄出来的、看起来就十分不祥的祭祀用品。
“邪教?”
“对。”李队点点头,表情凝重,“说来也怪,大概是从去年开始,我那个区,这种东西就跟雨后春笋似的,一茬一茬地往外冒。我这一年打掉的,大大小小就不下五个。”
他指着其中一份资料,解释道:“可能是这两年经济不景气,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精神上就容易空虚,总想找点寄托。这些邪教就是抓住了这一点,趁虚而入。”
“他们那套说辞,五花八门,一个比一个离谱。有拜方便面之神的,说调料包里藏着宇宙真理,每天磕三包,就能原地飞升;有信奉‘摸鱼神教’的,主张只要上班划水,就能积累功德,死后进入不用打卡的极乐世界。你别笑,信的人还真不少,我抓过一个,都混到‘护法’级别了,是个上市公司的部门经理。”
“……”
听到情况如此严重,王队沉默了。
“最麻烦的是,”
李队的语气沉了下来,“他们现在开始把手伸向青少年了。你看这个,叫‘爱与和平教’,听着人畜无害吧?他们的教义是,人类所有的痛苦都源于欲望,只要通过特殊的‘仪式’,释放掉多巴胺,就能达到内心的平静。我抓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专门在一些KtV、网吧发展下线,卖一种特制的香烟,吸了能让人产生幻觉,然后就稀里糊涂地被他们洗脑了。”
王队的心猛地一沉。
KtV、网吧、青少年……
他想起之前那些失踪案的卷宗,好几个女孩失踪前,都去过类似的娱乐场所。
“我们这边,也有些情况。”
王队把自己知道的那些零碎信息,以及昨晚那起灭门惨案的诡异现场,都跟李队详细说了一遍。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白板上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在李队带来的这些资料面前,似乎瞬间找到了某种诡异的连接点。
“我操!”王队手下的一个年轻警员突然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兴华小区那个案子,被害人家里搜出来好几包那种包装很奇怪的香烟,跟李队资料里这个‘爱与和平教’的一模一样!”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办公室瞬间炸开了锅。
“这么说,那一家三口真的是被邪教灭口的?”
“女儿失踪,是不是被他们抓去当‘圣女’了?”
“我听说有些邪教还搞活人献祭,该不会……”
“等等!”
李队打断了众人的猜测,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在白板上缓缓移动,“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复杂。你们看,这些失踪案,虽然都指向了邪教,但手法天差地别。有些是悄无声息地消失,有些是血腥残忍地灭门。这不像是同一个组织干的。”
“你的意思是……”王队皱眉。
“我的意思是,”李队拿起一支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将所有案件都圈了进去,“在新安区,可能不止一个邪教。或者说,有一个已经成气候的、组织严密的庞大邪教,他们内部,还有好几个分工不同、甚至相互竞争的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