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秦渊也没松开手，顾洲就由着他牵着，几个人并排走着。
回到酒店已经快六点。
四人简单吃了晚饭，陆明羽说先回房间研究资料，吴大爷也表示今天走了不少路腿酸，要回去歇着。
顾洲和秦渊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顾洲就踢掉鞋子，扑到床上打了个滚。
“累死了。”他把脸埋进枕头里，“我感觉这一天我都在走路。”
秦渊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揉了揉他的后颈，“累了就早点休息。”
“秦大佬。”顾洲翻过身，躺在床上看着他，“你今天在艺术中心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紧张？”
“那里不对劲。”秦渊言简意赅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不对劲。”顾洲坐起来，“但清荷妹子也说了，那里没有幻境，镜子本身也没问题。那问题在哪儿？”
“问题可能不在镜子。”秦渊看着他，“而在看镜子的人。”
“什么意思？”
“镜子只是反射。它映出什么，取决于站在它面前的是什么。”秦渊缓缓说道，“如果站在镜子前的……本身就已经变了呢？”
房间里安静下来。
顾洲看着秦渊，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秦渊也没有再说，伸手摸了摸顾洲的头发。
“去洗澡，然后早点休息。”秦渊终于开口，“其他的明天再说。”
顾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转身进了浴室。
水声很快响起来。
秦渊依旧坐在床边，目光落在浴室的门上。
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他最终站起身，拉开窗帘，湖对岸的大学亮起了灯，镜湖在暮色中变成一片深色的镜子，倒映着灯火。
浴室的水声不知何时停了。
秦渊没有回头，他以为顾洲会像以前一样，懒懒散散地扑倒在床上。
直到有一双手从背后轻轻环过来。
顾洲把脸埋在他的背上，带着刚沐浴过的温热湿气。
秦渊微微一愣，他抬起手，覆在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
“秦渊。”顾洲声音有点闷。
“嗯。”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和那些学生一样，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还能认得我吗？”
秦渊转过身，把顾洲整个人圈进怀里。
他的动作很稳，手臂收得很紧，像是在确认怀里人是真实存在的。
“会。”秦渊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低沉而肯定，“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会认得你。”
顾洲在他怀里安静了几秒，然后抬起头。
他就这么看着秦渊，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依赖，又像是别的什么。
然后他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突然，带着点水汽的湿润，有点急，有点重，像是想通过这个动作确认什么。
秦渊怔了一瞬，才回应了这个吻。
他的手扶在顾洲的腰间，能感觉到浴袍下身体的温度和细微的颤抖。
他闭上眼，将这个吻加深，动作却放得很缓，很温柔，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探索。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比平时都长。
分开时，顾洲把额头抵在秦渊的肩上，轻轻喘着气。
“我没事……我就是，就是有点在意。”
他抬起头，露出平时那种笑容，“不过我相信秦大佬，你肯定能认出我。就算我真的变了，变得特别厉害，特别强，你也能一眼认出来，对吧？”
秦渊伸手把他的额发往后捋了捋，“嗯。”
“我困了。”
“那就睡。”
两人躺到床上，关了灯。
黑暗中，顾洲很自然地钻进秦渊怀里，找了个舒服姿势，手脚并用的缠上来。
秦渊搂着他，轻轻拍着，顾洲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他能感觉到顾洲平稳的心跳，温热的体温，还有呼吸时轻轻拂过他颈侧的暖意。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但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个吻。
那个问题。
还有今天在艺术中心，顾洲轻轻挣开他手的那一下。
他模糊地想起很久以前，在他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似乎也曾经有过需要守护的人。
那时候他以为，只要足够强，就能护住一切。
后来他明白了，有些东西是护不住的。
时间，人心，还有那些悄无声息的变化。
已经十一点多了，但陆明羽房间的灯还亮着。
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林徊给的文件夹，还有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开着好几个文档窗口，有的是校内系统查到的公开信息，有的是他通过同学关系私下问来的。
吴大爷洗漱完出来，看见他还在忙活，倒了杯热水放在他手边。
“小陆啊，还不休息？”
“快了。”陆明羽揉了揉眉心，“吴大爷，您来看看这个。”
吴大爷拉过椅子坐下，陆明羽把电脑屏幕转过去一点，指着一份整理好的表格。
“资料里一共是七个学生，包括沈婷婷在内。我仔细对比了一下，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陆明羽推了推眼镜，“他们在改变之前，都曾经找过林徊教授，做过心理咨询。档案记录显示，林教授对他们每个人的咨询次数都超过十次，最长的持续了半年。”
吴大爷凑近屏幕，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眉头慢慢皱起来。
“这也太巧了吧？”他摸着下巴，“所有出问题的学生，都找过他？”
“只能说有些不同寻常。”陆明羽点点头，“但林教授是心理学副院长，又是资深的心理咨询师，学校里心理问题比较严重的学生，最后转到他那里也是正常流程。”
吴大爷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陆明羽顿了顿，“需要更多证据。比如他具体用了什么治疗方法，治疗过程中有没有异常。”
他调出另一份文档，“这是我从学校系统里找到的，林教授近三年的研究项目申请记录，最近一个获批的项目是去年九月份。”
吴大爷啧啧摇了摇头，“九月获批，十月开始就有学生突变，这时间是不是有点巧了？”
“是。”陆明羽承认，“时间线对得上，但申请书里描述很专业，看起来就是正常的学术研究。我们没法证明他的治疗和学生的改变有直接因果关系。”
吴大爷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陆明羽的肩膀，“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急不来。明天把这些发现和小顾还有秦小子说说，大家合计合计，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做。”
陆明羽点点头，关掉了电脑，确实，现在想太多也没用。
他洗漱完躺下已经快十二点了。
闭上眼睛，脑海里却还在回想今天在艺术长廊看到的那些镜子，还有沈婷婷自信张扬的笑容。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