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线)
深夜,万籁俱寂。城市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像散落在黑丝绒上的碎钻。文砚知在书房处理完“未来智慧校园”项目的初期规划草案,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刚躺下不久,意识正沉向温暖的睡眠深渊。
突然,床头柜上,连接着文予安健康数据的智能手环,发出了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蜂鸣警报!冰冷的蓝光在黑暗中疯狂闪烁,瞬间撕裂了卧室的宁静。
文砚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睡意荡然无存。她一把抓过手环,冰冷的屏幕光映亮了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屏幕中央,代表文予安体温的曲线图,如同失控的过山车,陡峭地飙升到一个刺眼的红色数字:39.5c!
高烧!急性高烧!
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冰冷的恐惧像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那个在商场上无论面对多大风浪都冷静自持、算无遗策的文砚知消失了,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被孩子突发急病吓得魂飞魄散的母亲。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跌下床,拖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冲向走廊尽头的儿童房。推开房门的瞬间,她的呼吸几乎停滞。
温暖的夜灯下,文予安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印着宇航员图案的被子里,小脸烧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额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他呼吸急促而费力,浓密的长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小嘴无意识地张开,发出模糊而痛苦的呓语:
“妈妈……难受……好热……”
那微弱的声音,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文砚知的心脏最深处。
“安安!妈妈在!妈妈在这里!” 她扑到床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指尖触碰到孩子滚烫的额头和脖颈,那灼人的温度让她指尖一缩,心沉到了谷底。
强自镇定!必须镇定!她深吸一口气,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手脚的冰凉。她是母亲,她是孩子唯一的依靠。
她第一时间抓起卧室的内线电话,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快速拨通了家庭医生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语速快而清晰,却掩不住那丝紧绷的沙哑:“李医生,我是文砚知。安安突发高烧,39度5,意识有些迷糊,请您立刻过来一趟!”
“文总,我正在城西处理一个急诊,赶过来最快也要四十分钟!”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有些嘈杂。
四十分钟!对于高烧的孩子来说,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我等您,请尽快!” 她挂了电话,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等待医生的时间里,必须做点什么。
物理降温!她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浸湿毛巾,拧到半干,回到床边,动作轻柔却迅速地敷在安安的额头上,又用另一条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脖颈、腋窝和腹股沟。她记得所有的急救知识,操作规范,但拿着毛巾的手,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平时聪明伶俐、像个小大人似的儿子,此刻脆弱得像个一碰即碎的瓷娃娃,安静地躺在那里,任凭她摆布,只有滚烫的体温和痛苦的蹙眉证明着他正在遭受折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任何商业谈判桌上的僵局都更让她恐慌。
她一遍遍地更换毛巾,监测体温。然而,十分钟过去,电子体温计再次发出的“嘀”声,显示的数字仅仅下降到39.3c。物理降温的效果微乎其微!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看着儿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听着他难受的哼哼,一种深切的、属于母亲的无助感和恐惧感,如同冰冷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需要帮助。
此刻,她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文总,她只是一个害怕失去孩子的母亲。
在这个孤立无援的深夜,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掠过一个个名字,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顾川驰在外地学术交流,远水救不了近火。其他朋友……在这个时刻,似乎都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
就在这短暂的犹豫和恐慌中,一个被她刻意压抑的名字,伴随着不久前那条简洁的信息,突兀地浮现在眼前。
苏既望。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猛地一悸。怎么会想到他?
可是,那个在商业战场上被她击败的男人,那个曾在她庆功宴角落默默注视的男人,此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关乎“存在”本身的力量感,清晰地占据了她的思绪。
她死死咬住下唇,指尖悬在通讯录的上方,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儿童房里,只有孩子粗重的呼吸声、湿毛巾拧动的水声,以及一位母亲压抑不住的、急促的心跳声。
(第八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