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停营业”的牌子在夜风中轻微晃动,方才那点被妈妈的热汤熨帖出的温馨宁和,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消散。
便利店内,空气重新变得粘稠而紧绷,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那股冰冷、暴戾、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威压,并非来自门外,而是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漫涌而来,缓慢而坚定地挤压着便利店周界的结界。
墙上那些刚刚修复、本应稳固的符文,此刻竟开始微微闪烁,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悬挂的五帝钱无风自动,疯狂震颤,彼此碰撞发出的不再是清越之音,而是带着预警般的急促嗡鸣!
门口的风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纹丝不动,连最轻微的颤抖都没有。
红宝全身的毛彻底炸开,不再是之前遇到桥墩婆时的嫌弃,而是源自血脉深处的、面对顶级掠食者的极致恐惧!
她喉咙里发出断续的、近乎哀鸣的低呜,猛地窜到我身后,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爪子死死抠着我的裤脚。
我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攥紧,呼吸都变得困难。
手下意识地摸向藏着的甩棍,却发现指尖冰凉麻木。
姜暮雨的反应最快。
几乎在威压降临的瞬间,他就猛地从柜台后直起身!
脸上那点残存的慵懒和温润瞬间蒸发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全神贯注的锐利。
他的眼神不再是打量“有趣顾客”的审慎或无奈,而是彻彻底底的、如临大敌的警惕!
他没有去拿桃木剑,也没有去碰柜台下的法器箱。
他的双手快如闪电般在身前结出一个极其复杂古朴的手印,口中吐出几个短促而拗涩的音节!
嗡——!
柜台之下,那个存放着黑陶罐的暗格表面,所有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灼热、更加磅礴、带着洪荒煞气的力量被瞬间引动,透过暗格汹涌而出,不再是防御,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壁垒,悍然迎向那从外界挤压而来的冰冷威压!
两股看不见的恐怖力量在便利店外围激烈碰撞、湮灭!
空气中爆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嗤啦声响!
店内的灯光剧烈地明灭闪烁,货架上的商品簌簌抖动!
姜暮雨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脸色瞬间白了一分,但他结印的手指稳如磐石,眼神死死盯着门口方向,没有丝毫退缩!
外面的存在似乎被这强硬的反击激怒了。
那股冰冷的威压骤然增强!
变得更加尖锐,更加充满恶意!
隐约间,仿佛能听到无数怨魂的凄厉哭嚎和某种庞大生物愤怒的低沉咆哮混合在一起,冲击着人的心神!
咔嚓!
柜台一角,一个玻璃杯承受不住这无形的压力,突然炸裂开来!
红宝吓得尖叫一声,把脑袋完全埋了起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咚。
咚。
咚。
沉重、缓慢、仿佛敲打在心脏上的脚步声,从门外远处的夜色中传来。
每一步落下,地面的震动都清晰地传递到店内,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接近。
脚步声在便利店门外停了下来。
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定格在最高点,不再增强,却也丝毫没有减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斩落。
透过玻璃门,只能看到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黑暗中,一对缓缓亮起的、巨大无比的、如同燃烧熔岩般的猩红色竖瞳!
那瞳孔冰冷、残暴、毫无情感,只是死死地、充满压迫感地“盯”着便利店内的我们,尤其是结印抵抗的姜暮雨。
没有试图闯入,没有交流,只有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威胁和审视。
时间仿佛凝固了。
姜暮雨维持着结印的姿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变得沉重,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与门外那对猩红巨瞳无声地对峙着。
他不能退。这间店,是“桥头堡”。
我们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到最轻。
冰冷的杀意和灼热的守护之力在空气中激烈交锋,发出滋滋的电流般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门外那对熔岩般的猩红竖瞳,微微眯了一下,似乎衡量完毕。
然后,毫无征兆地,那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咚……咚……咚……缓慢地远离,最终彻底消失在夜色深处。
门口的风铃轻轻晃动了一下,发出叮咚一声脆响,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店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
噗通一声,红宝直接瘫软在地,四脚朝天,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我也腿一软,差点没站稳,扶住了货架才勉强撑住。
姜暮雨缓缓放下了结印的双手,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他迅速伸手撑住柜台,才稳住身形。
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紧抿着,显然刚才的对抗消耗极大。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门外依旧沉寂的夜色,又看了看地上炸裂的玻璃杯碎片,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发泄般地一拳捶在柜台上!
咚的一声闷响,在突然安静的店里格外刺耳。
“妈的……”
他低咒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
“……真他妈‘凶’。”
今天的顾客,何止是有点凶。
那是带着毁灭意志而来的、赤裸裸的警告。
夜,还很长。
而麻烦的味道,已经浓得呛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