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看似朴实无华的桃木剑,在姜暮雨手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光,不像金属利刃那般刺眼夺目,却带着一种斩断污秽、涤荡邪氛的纯粹力量。
剑锋过处,那浓稠翻滚的黑气像是被烫到一样,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剧烈地向后收缩,边缘蒸腾起丝丝灰白的烟雾。
“吵死了。”
姜暮雨嘀咕一句,手腕翻转,剑势如流水般展开,或点或劈,将那试图反扑的黑气牢牢压制在店门附近的区域。
他的动作看起来依旧带着点懒洋洋的意味,脚步移动幅度不大,甚至有点拖沓,但每一剑都精准地斩在黑气最浓郁、试图凝聚成形的节点上。
“红宝!”
他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无误。
“知道啦!”
我肩上的红宝不满地应了一声,但动作丝毫不慢。
她小巧的身影化作一道红色流光,猛地窜出,并非直接扑向黑气核心,而是灵巧地绕到左侧。
落地瞬间,她已幻化出灵狐本体,虽不及成年狐狸大小,但通体火红,碧眼如炬,尾巴蓬松竖起,周身环绕着一层淡淡的、灼热的灵光。
她张口,并非嘶咬,而是吐出一连串细碎的、带着火星的狐火。
那些狐火如同有生命的萤虫,精准地撞入黑气之中,每一次撞击都引发一小片黑气的剧烈沸腾和消散,有效地干扰着它的凝聚,像一群恼人的蜂群,叮咬得那邪物烦躁不堪。
黑气猛地分出一股,如同毒蛇出洞,迅疾地抽向红宝!
“啧!”
姜暮雨眉头都没动一下,剑尖微微一挑,一道无形的气劲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偏了那股黑气的轨迹,擦着红宝的尾巴尖掠过。
红宝“嗷”地叫了一声,不是害怕,是恼怒,回头就对着那落空的黑气喷出一口更大的火焰,把它烧得吱吱作响。
“伊人,右边,货架第三层那包受潮的薯片后面,对,就是那摞快过期的打折符纸,扔过来!”
姜暮雨语速很快,手下剑招不停,又将一波扑上来的黑气逼退。
我嘴角抽了抽。
都这时候了,他还惦记着处理滞销库存!
但我动作没停,一个箭步跨到货架边,精准地从他说的位置摸出一沓画得歪歪扭扭、纸张都有些发黄的符纸。
这些确实是他某次练习失败的作品,灵力微弱且不稳定,平时只能当打折品处理。
我看准时机,手臂一扬,那沓符纸如同纸牌般散开,射向黑气的右侧区域。
“敕!”
姜暮雨空着的左手并指如剑,隔空一点。
那些飞散的劣质符纸仿佛被瞬间注入了强大的能量,纸张上的朱砂符文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紧接着——
噼里啪啦!
一阵不算剧烈但足够密集的小型爆炸在黑气右侧炸开,金光乱闪,虽然没能造成太大伤害,却成功地将那团黑气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一瞬,打乱了它试图从右侧包裹姜暮雨的节奏。
就是现在!
姜暮雨眼中精光一闪,一直略显保守的剑势骤然变得凌厉无比。
桃木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吟,剑身上的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流动起来,凝聚起惊人的力量。
他踏步上前,不再是那副懒腰样子,整个身体如同绷紧的弓,一剑直刺!
这一剑,简单,直接,却快得几乎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破邪意志,精准地刺入了黑气最中央、那不断扭曲试图幻化出狰狞面孔的核心!
“嗷——!!!”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充满了痛苦与怨毒的尖锐嘶嚎猛地炸响,震得货架上的商品簌簌发抖。
那团黑气如同被戳破的气囊,疯狂地扭曲、膨胀,然后猛地向内塌陷收缩!
强烈的负能量冲击波扩散开来。
我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面前,甩棍横在身前,棍身上的符文微微发烫,抵消了大部分冲击。红宝也敏捷地跳回我身边,周身灵光闪烁,挡住了余波。
只见姜暮雨站在原地,桃木剑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
剑尖之上,挑着一小团不断挣扎、试图重新凝聚但最终彻底失去活力、变得如同沥青般粘稠漆黑的残留物。
他手腕轻轻一抖,剑尖上挑着的最后一点污秽如同露珠般滑落,尚未落地,便被桃木剑上残留的纯阳气息净化殆尽,化作几缕青烟消散无踪。
店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消失无踪。
嗡嗡作响的符箓安静下来,碰撞的铜钱也恢复了静止。
只有门口的风铃还在轻轻晃动,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细微的叮咚声。
姜暮雨甩了甩桃木剑,仿佛只是甩掉一点灰尘,然后弯腰,又把剑塞回了那个堆满杂物的柜台底下。
他直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走回沙发,捡起手机看了一眼,顿时痛心疾首:
“靠!
输了!
还被举报了!
这波亏大了!”
红宝已经变回少女形态,正在心疼地拍打着洛丽塔裙子上被狐火燎到的一点焦痕,闻言立刻抬头:
“都怪你!
我的新裙子!
还有,我的巧克力刚才吓掉了!
你得赔!”
姜暮雨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赔什么赔,加班费还没算呢……回头给你画张清洁符,自己弄干净。”
他又看向我,指了指刚才扔符纸的方向,
“那包受潮的薯片,记得捡回来,三折应该还能卖。”
他重新瘫回沙发,拿起手机,嘴里念叨着“信誉分又掉了”、“这波团我不在肯定输”,手指已经开始飞快地操作,似乎准备立刻开始下一局。
我和红宝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好吧,又一个“普通”的夜班结束了。
我认命地走过去,捡起那包经历了符纸爆炸和邪祟冲击的受潮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