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的正午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泼在朱美拉棕榈岛的白色码头上。陈宇站在国际刑警中东分部的玻璃幕墙前，看着楼下穿梭的黑色越野车——那些是阿联酋特种部队的车辆，车身上的沙漠迷彩在强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三天前他带着专案组落地时，迪拜警方的总负责人法尔西警司曾半开玩笑地说：“在这里追查‘沙漠之隼’，比在沙尘暴里找一粒特定的沙子还难。”现在看来，这句玩笑正在变成冰冷的现实。
技术科的空气里弥漫着阿拉伯咖啡的焦香，老周正把加密U盘插进工作站。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突然停滞，弹出一行红色警告：“访问权限不足——请输入三级授权密钥”。陈宇从西装内袋掏出银色密钥卡，芯片接触读卡器时发出细微的“嘀”声，警告框随即碎裂成一串代码流，露出了被层层加密的交易记录。
“找到了，”老周推了推下滑的眼镜，“这是沙漠之隼近半年的资金链图谱。”
屏幕上的蓝色节点像蛛网般蔓延，每个节点标注着交易日期与金额。陈宇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滑动，将其中几个峰值节点放大——去年11月17日，迪拜黄金市场一笔2300万美元的现货交易；今年2月4日，开罗黑市转手的两箱古两河流域楔形文字泥板；还有上周在伊斯坦布尔截获的那批镶嵌红宝石的波斯头盔，报关单上写着“工艺品”，实际估值超过800万美元。
“这些资金最终流向了哪里？”陈宇问。
老周调出资金追踪链，蓝色线条在屏幕上蜿蜒，最终汇入三个红色节点。“土耳其东南部的‘安卡拉货运’、黎巴嫩贝鲁特的‘新月贸易公司’，还有叙利亚北部的‘沙漠通路’——这三家公司都在联合国反恐制裁名单上，实际控制人是‘黑蝎子’的后勤头目艾哈迈德·赛义德。”
陈宇突然想起法尔西警司昨天递给他的那份卷宗。第37页夹着一张模糊的监控照片：德黑兰一家古董店的后巷，两个蒙面人正在交接一个黄铜箱子，箱子侧面隐约可见沙漠之隼的猎隼标志。而根据伊朗安全部门的记录，这家古董店老板在交易后第三天被发现死于家中，死因是“煤气泄漏”，但现场勘查报告显示，门窗锁芯有被专业工具撬动的痕迹。
“把黑蝎子近半年的活动轨迹调出来。”陈宇说。
老周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陈队，这需要国际刑警总部的四级授权……”
“就说是紧急反恐协作，”陈宇打断他，目光扫过窗外掠过的直升机，“出了事我担着。”
三分钟后，屏幕上浮现出黑蝎子的行动热图。红色密集区集中在叙利亚阿勒颇省和伊拉克摩苏尔周边——这些区域近半年来发生了17起自杀式袭击，造成200多人伤亡。陈宇将袭击日期与沙漠之隼的大额交易日期叠加，心脏猛地一缩：11月19日摩苏尔菜市场爆炸案，发生在迪拜黄金交易后两天；2月7日阿勒颇军方检查站遇袭，距开罗泥板交易刚好72小时；而上周伊斯坦布尔截获文物的第二天，叙利亚北部就发生了针对人道主义车队的伏击。
“时间差刚好够资金变现、转运、购买武器并部署行动，”老周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们不是在洗钱，是在用文物交易直接‘喂养’恐怖活动。”
这时，小林推门进来，手里攥着一份刚打印的监听报告。“陈队，迪拜警方截获了沙漠之隼的加密通话，技术部门刚破解出来。”
陈宇接过报告，目光迅速扫过阿拉伯文原文和英文翻译。通话双方代号“猎隼1号”和“蝎子3号”，内容简短却令人心惊：
“‘货物’已通过贝鲁特港发出，按老规矩分成。”
“新到的‘红货’（注：黑话，指可快速变现的珠宝）要快，北边需要‘新玩具’（注：指武器）。”
“那个戴眼镜的（注：指某古董商）不太听话，已经处理了。”
“夜莺说东边要小心，有‘猎犬’（注：指警方）在查。”
最后那句让陈宇的手指猛地攥紧。夜莺，这个在亚洲地区搅动风云的神秘中间人，果然和沙漠之隼、黑蝎子有着直接联系。他想起半年前在香港截获的那批走私青铜器，货主信息指向一家空壳公司，而那家公司的注册地址，与黑蝎子在东南亚的一个联络点仅隔三条街。当时以为只是偶然，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这个庞大网络的冰山一角。
“法尔西警司在哪？”陈宇抬眼问。
“在会议室等您，”小林说，“他带了个特殊证人。”
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陈宇推门时，正看见一个穿着传统阿拉伯长袍的老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捻着一串琥珀念珠。老人的左脸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像是被利器划过。法尔西警司起身介绍：“这是阿卜杜拉先生，前大马士革古董协会会长，也是少数敢拒绝沙漠之隼的人。”
阿卜杜拉的眼神浑浊却锐利，他摊开手心，露出一枚被捏得发亮的圣甲虫徽章——和沙漠之隼标志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去年斋月，他们来找我收一批萨珊王朝的金币，”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我说那些是博物馆级藏品，不卖。三天后，我的店被烧了，儿子在放学路上被绑架。”
他顿了顿，念珠转动的速度加快：“他们送回一个包裹，里面是我儿子的指甲和一枚这个徽章。我只好把金币给了他们，换儿子一条命。但那些金币……是我偷偷镶了追踪器的。”
陈宇的眼睛亮了：“追踪器有信号吗？”
“在土耳其边境消失了，”阿卜杜拉摇头，“但我记得交易人的样子，他左手手腕有个蝎子纹身，说话带也门口音。后来我在新闻上看到，黑蝎子在阿勒颇的头目也有同样的纹身。”
法尔西警司补充道：“我们根据阿卜杜拉先生提供的线索，突袭了土耳其边境的一个仓库，发现了大量武器和伪造的文物鉴定证书。更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这个。”他推过来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本黑色笔记本。
笔记本的纸页泛黄，上面用阿拉伯文记录着密密麻麻的交易明细。陈宇翻到其中一页，瞳孔骤然收缩——上面写着“运往马尼拉的翡翠雕像，折价换AK-47x200支”，日期正是香港截获青铜器的前一周。再往后翻，“德里的红宝石项链，换招募费x50人”“曼谷的佛像，换c4炸药x10公斤”……每一笔文物交易，都对应着具体的武器数量或招募名额，像一本用罪恶书写的记账本。
“这些记录证实了我们的猜测，”法尔西警司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沙漠之隼不只是资金渠道，而是黑蝎子的‘后勤中枢’。他们用文物作为硬通货，在地下市场换取武器、人员和情报，这种交易方式比现金更隐蔽，也更难追踪。”
陈宇合上笔记本，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想起刚入行时老队长说的话：“犯罪集团就像章鱼，你斩断它一条触手，它还有无数条。但只要找到它的心脏，再大的章鱼也能制服。”现在看来，沙漠之隼就是这只章鱼的一条主触手，而夜莺，很可能就是连接心脏的关键节点。
“我们需要查夜莺的真实身份，”陈宇说，“他是连接中东和亚洲的枢纽。”
法尔西警司摇摇头：“夜莺太狡猾了，我们追查了两年，只知道他会说流利的中文和阿拉伯语，经常在东南亚和中东之间往返。最近的线索显示，他可能在阿曼的马斯喀特港出现过。”
陈宇看向窗外，正午的阳光已经变成琥珀色，给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暖色。但他知道，这层温暖之下，隐藏着怎样的冰冷与血腥。那些在博物馆里静静陈列的文物，本该诉说着文明的故事，却被这些人变成了杀戮的工具。每一件流失的古董背后，可能都躺着无辜的亡魂。
“通知专案组，”陈宇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立刻申请阿曼的协作许可，我们要去会会这位‘夜莺’。不管他藏在沙漠还是海底，这次必须把他揪出来。”
法尔西警司看着他坚毅的侧脸，缓缓点头。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交锋倒计时。陈宇知道，这只是开始。沙漠之隼背后的网络远比想象中庞大，黑蝎子的威胁也从未远离，但他别无选择。因为有些黑暗，必须有人去驱散；有些罪恶，必须用正义去终结。
当他走出国际刑警分部时，夕阳正将沙漠染成金红色，远处的清真寺传来晚祷的钟声。陈宇紧了紧西装领口，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越野车。车轮碾过路面的沙砾，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宣告：这场跨越洲际的追猎，现在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