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寅时三刻,安王府内已灯火通明。
沈清弦正对镜梳妆,萧执从妆奁中取出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轻轻簪入她乌黑的发髻。铜镜中映出两人相视而笑的身影,晨光透过窗棂,为这静谧时刻镀上一层暖色。
“今日大朝会,王叔称病半月后突然上朝。”萧执指尖掠过她耳畔碎发,声音低沉,“怕是冲着织坊的事而来。”
沈清弦转身替他整理朝服襟口,指尖在绣金的蟒纹上停留:“王爷且安心,太后的金匾还在织坊门前挂着。再说...”她抬眼看他,眸中慧光流转,“我们不是早有准备?”
萧执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一挠:“有王妃在,本王自然安心。”
送他至府门,望着亲王仪仗消失在晨雾中,沈清弦转身便见林婉儿匆匆而来。
“姐姐,永昌侯府递了帖子,说要来织坊。”林婉儿递上烫金拜帖,眉间带着忧色,“这个时候来,怕是没安好心。”
沈清弦接过拜帖,指尖在精致的纹路上轻轻摩挲:“来得正好。让苏姑娘准备接待,记得把新研制的双面织锦收起来。另外...”她顿了顿,“请顾公子把改良的新织机也暂时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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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金銮殿上。
靖南王果然出列奏报,声音洪亮:“陛下,安王府以开办织工学堂为名,实则垄断京畿织造业。如今小作坊倒闭者十有七八,长此以往,恐生民变!”
永昌侯立即附和:“臣听闻安王妃以权势压价,强购蚕茧,致使蚕农苦不堪言。昨日还有数十蚕农到臣府上哭诉!”
萧执冷眼看着他们唱和,待他们说完才缓缓出列:“王叔所言,可有实证?若是没有,便是诬告亲王,该当何罪?”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通报:“太后驾到!”
满朝文武皆惊,只见太后扶着女官的手步入金銮殿,目光扫过靖南王:“哀家今日倒要听听,安王妃是如何祸国殃民的?”
她转身对皇帝道:“皇帝可知,安家织坊这月余来,让京城多了多少营生?织工学堂收容了多少贫苦女子?各地前来学艺的织工,又将在当地开办多少织坊?”
太后每问一句,靖南王的脸色就白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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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正,安家织坊内。
永昌侯夫人带着两个嬷嬷,在织坊中踱步巡视。她拿起一匹刚织好的锦缎,语气意味深长:“苏姑娘在安王府倒是如鱼得水。”
苏姑娘不卑不亢地行礼:“承蒙王妃不弃,教授织造技艺。”
“技艺?”永昌侯夫人冷笑,“你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娘在府里...”
“夫人不必说了。”苏姑娘抬头直视她,“我娘已被王妃安置在城西别院,不劳侯府费心。”
永昌侯夫人脸色骤变,正要发作,忽见沈清弦带着林婉儿走来:“夫人既然对织坊如此感兴趣,不如看看这个。”
她示意顾清源展开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详细标注着各地即将开办的织坊分号:“待这些织坊建成,大周织造业将焕然一新。夫人若是愿意,永昌侯府也可参与其中。”
永昌侯夫人盯着地图看了半晌,忽然笑道:“王妃好大的手笔。只是这投入的银两...”
“十万两起步。”沈清弦语气平静,“不过回报也很可观。江南的织坊,第一个月就盈利五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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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金銮殿上的争执已到白热化。
太后命人抬上数十匹锦缎:“这些都是安家织坊所出,皇帝看看,可还入眼?”
锦缎在晨光中流光溢彩,其中一匹月华缎更是隐隐泛着珠光。皇帝抚缎赞叹:“这等工艺,便是宫中也难得一见。”
太后又道:“安王妃已将织造技艺整理成册,交由织工学堂传授。哀家以为,当在全国推行新式织机,振兴织造。”
靖南王急道:“太后三思!如此恐动摇国本...”
“王叔多虑了。”萧执取出账册,“据我所知,王叔名下的织坊至今仍在使用童工,不知这又动摇的是哪门子国本?”
账册上清清楚楚记录着靖南王府织坊的劣迹,满朝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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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沈清弦在织工学堂授课。
她细心指导学子们操作新式织机,忽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王妃,这经线总是断...”
沈清弦回头,见是个面色苍白的少女,手指上满是针眼。她上前握住少女的手,柔声指导:“力道要匀,速度要缓。对,就是这样...”
窗外,萧执静静看着这一幕。他刚下朝就赶来织坊,连朝服都未换下。晨光透过窗棂,为沈清弦镀上一层金边。看着她在学子间穿梭指导的专注侧脸,萧执忽然觉得,那些朝堂纷争都不重要了。
待课程结束,他走上前,很自然地执起她的手:“王妃辛苦了。”
学子们见状纷纷低头窃笑,沈清弦脸一红,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王爷怎么来了?”
“来看本王能干的好王妃。”他低笑,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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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府,萧执将朝堂之事娓娓道来。听到太后亲自出面,沈清弦眼中泛起暖意:“太后待我,始终如初。”
萧执执起她的手,神色认真:“今日在朝堂上,我突然明白一件事。”
“什么?”
“这江山社稷,需要更多像王妃这样的人。”他目光深邃,“不止在织造,更在方方面面。”
沈清弦靠在他肩头,取出厚厚一叠章程:“王爷可想听听我的新计划?”
章程上详细规划着在全国开办各类工坊的设想。从织造到陶瓷,从造纸到冶炼,每项都列出详细的投入产出、人员配置、技术要点,条理分明,气象宏大。
萧执越看越惊:“这些都是王妃所想?”
“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沈清弦浅笑,“但若真能实现...”
“一定能。”萧执握住她的手,“本王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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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华如水。
沈清弦在灯下完善计划书,忽然一阵眩晕。萧执及时扶住她:“又劳神了。”
她靠在他怀中,轻声道:“我只是想为这世间,多留些好东西。”
窗外,墨羽和林婉儿正在巡夜。经过海棠树下时,一枚海棠花正好落在林婉儿发间。墨羽伸手为她拂去,指尖在她鬓边停留了一瞬。
“多谢。”林婉儿低头,耳根微红。
不远处,顾清源和苏姑娘还在工坊内研究新织机。苏姑娘不小心被纺锤划伤手指,顾清源急忙取出帕子为她包扎。两人手指相触,俱是一怔。
“疼吗?”顾清源轻声问。
苏姑娘摇摇头,脸上飞起红霞。
而此刻的靖南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好个安王妃!”靖南王摔碎茶盏,“居然说动太后出面!”
幕僚低声道:“王爷,不如从别处下手。听闻安王妃一直在调理身子...”
靖南王眼中闪过厉色:“去请张太医。再给永昌侯递个话,让他夫人多往安王府走动走动。”
月渐西沉,安王府内依然亮着温暖的灯火。沈清弦靠在萧执怀中沉沉睡去,而属于他们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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