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镇北王府的书房却亮如白昼。
烛火将李晚宁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投在墙上,拉出一道不容置疑的权威剪影。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那是阴谋被撕开一角后,渗出的血腥气。
“小姐,张威将军已接令,正快马回府,午前必到。”
青黛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更添紧张。
她看着王妃指尖下那页泛黄绢纸——那是能掀翻北境、甚至震动朝野的惊天之秘!
李晚宁没抬头,目光锁死在“孙文谦”和那半个“东”字印鉴上。
链条已显,但最关键的一环,就在那个即将到来的莽夫张威身上。
他是利刃,也是破绽。
“青黛,”她忽然开口,打断了自己的沉思,“去把我嫁妆里那盒血燕找来,再配几样精细茶点。”
“小姐,您这是要……”青黛不解。
“张将军戍边辛苦,本妃自然要‘好好’犒劳。”
李晚宁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凤眸中锐光一闪,“请他到偏厅候着。”
天色将明未明,李晚宁只合眼养神片刻便起身。
她刻意选了一身绛紫金凤宫装,乌发高绾,步摇璀璨。
镜中人容颜倾世,眉宇间却凝聚着雷霆将至的威压,美得极具攻击性。
“王妃,张将军已在偏厅。”
赵奎沉声禀报,手按佩刀。
“看紧四周,一只鸟也不许随意飞进飞出。”
李晚宁扶正步摇,语气平淡,却带着铁血命令。
“末将遵命!”
偏厅内,张威正烦躁地踱步。
他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虬髯,接到王妃急令时心里就直打鼓。
这新王妃名声在外,可不是什么柔弱角色。
珠帘响动,香风先至。
张威抬头,顿时愣住。
只见一位宫装丽人缓步而入,容貌之盛,让他这粗人瞬间屏息。
但那通身的贵气与威仪,更像无形的山峦压顶,他下意识躬身:“末将张威,参见王妃!”
“将军辛苦,坐。”
李晚宁落座主位,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张威,直截了当,“本妃看了三年前西线那场仗的记录,将军绝境反杀,堪称奇迹。”
“不知细节如何?本妃好奇得很。”
张威刚端起血燕的手一抖,强笑道:“陈年旧事,全靠王爷洪福,将士用命……”
“哦?”
李晚宁放下茶盏,清脆一响,打断他的敷衍,“绝境之中,还能精准找到敌军副将一击毙命?”
这洪福,未免太会挑时候了。”
张威额头见汗:“末将、末将当时杀红了眼,运气,是运气……”
“运气?”
李晚宁轻笑,笑声却淬着冰碴,“张将军,明人不说暗话。三万良弓,三百劲弩,七万箭矢,不翼而飞。
“这‘运气’,是用北境儿郎的血换的吧?!”
“哐当!”瓷碗砸地粉碎!
张威脸色煞白,豁然起身:“王妃!此话从何说起!末将冤枉!”
“冤枉?”
李晚宁稳坐如山,凤眸锐利如刀,“战报含糊其辞,军械差额巨大,偏偏在你战时发生!张威,‘通敌叛国’诛九族的大罪,你扛得起吗?!”
“不!我没有!”
张威噗通跪倒,急眼赤红,“末将对王爷忠心天地可鉴!那批军械……是孙长史!是孙文谦让我接手的!他说是王爷密令!”
终于咬出来了!
李晚宁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他空口白牙,你就信?军械有何特殊?”
张威汗如雨下:“弓弩看着一样,实则……强度差远了,箭镞也是次品!”
“孙文谦说那是‘诱饵’!他当时拿着王爷手令(后来才知是假),末将……末将不敢不从啊!”
“诱饵?用自己兄弟的命当诱饵?”
李晚宁怒极反笑,“那仗你怎么‘赢’的?”
“是孙文谦给了假情报和布防图……末将蠢钝,当时只当他是手段,仗打完死了那么多兄弟才回过味!”
“可他威胁末将,敢说出去就灭口!”
“末将糊涂!罪该万死!”
张威捶地痛哭,悔恨交加。
李晚宁看着他,如同看一枚棋子。
愚蠢,但尚未完全丧尽天良。
“你的糊涂,用多少条人命填了?”
她的声音冷得刺骨,“现在,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话音刚落,赵奎门外禀报:“王妃,孙长史到了。”
来得正好!
李晚宁眼神一厉,低喝张威:“起来!擦干净!待会儿知道该怎么说!”
张威如蒙大赦,慌忙爬起。
李晚宁瞬间敛去杀意,恢复雍容平静:“请孙长史。”
珠帘掀动,孙文谦堆着惯有的谄笑进来,眼神却飞快扫过厅内,尤其在面色不自然的张威身上顿了顿。
“下官参见王妃。您要核对的账目,下官带来了。”他躬身递上卷宗。
李晚宁没接茶盏,只淡淡看着他,唇角微扬:“孙长史来得巧。本妃正与张将军聊三年前西线那场仗的军械损耗,有些疑问,长史既掌钱粮,不如一同……参详参详?”
孙文谦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而在他捧着的账本最底下,无人察觉。
一枚似鸟非鸟的诡异图腾印记,正悄然露出一角——这潭水,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深不见底!
(第071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