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焦作遇袭的消息,在陈实心中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它彻底打乱了陈实原定的、相对从容的日程。
原先打算在信阳再驻守月余,待城防和整训基本完成再北归的计划,已不合时宜。
当务之急,是迅速稳定北线,同时确保信阳这个新得的战略支点不会因自己离开而出现动荡。
决心已定,陈实雷厉风行。
他首先召来了袁贤瑸和向凤武。
指挥部的气氛比往日更加严肃。
墙上巨大的地图上,代表焦作的位置被作战参谋用红笔画了一个醒目的圈。
“情况你们都知道了。”
陈实开门见山,指了指地图,“焦作遇袭了,鬼子一直盯着咱们的命根子呢。信阳局面初定,但北边不能不安稳。我决定,三日后,率军部直属部队及暂2师主力北返郑州。暂1师和整训部队,留驻信阳。”
袁贤瑸似乎早有预料,神色沉稳:“军座放心北归,信阳防务,职部必竭尽全力。城防加固计划已步入正轨,按目前进度,再有一个月,主体工程可期完成。沿线据点布防也已就位,与地方联络通畅。”
向凤武则拍着胸脯:“军座,那六千多号人交给我,您就瞧好吧!再给我两个月,不,一个半月,我保证给您练出一支能守城、敢拼杀的兵来!绝不会让信阳有失!”
陈实点点头,对两人的表态感到欣慰。
他看向袁贤瑸,特别叮嘱:
“贤瑸,我走之后,信阳就交给你了。你的任务就一个字:稳。利用好加固的城防,协调好暂1师和整训部队,与廖磊将军那边保持好联系。信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稳稳守住,钉在这里,就是大功一件!遇事不决,或遇重大敌情,立刻电报联系,不可擅专。”
“是!职部谨记军座教诲,以稳为主,固守待援!”袁贤瑸郑重应诺。
陈实又看向向凤武:
“凤武,整训之事,抓紧,但也要注意方法,别把人练废了,要练出血性,更要练出纪律。倪大宏那帮人,可以适当加加担子,让他们参与一些实际的警戒、巡逻任务,在实践中磨炼。稽查队的日常事务,暂时由郑澜多负责。”
“明白!军座,您就放心吧!保管让他们脱胎换骨!”向凤武大声保证。
安排好了信阳的留守人事,陈实又单独召见了倪大宏和郑澜。
对倪大宏,他勉励了几句,要求他配合好向凤武的训练。
同时也要发挥稽查队熟悉地方的优势,协助袁贤瑸稳定城内秩序,重点是监控市场,防止奸商作乱或日谍渗透。
倪大宏如今精气神确实不同,领命时少了些谄媚,多了几分沉肃。
对郑澜,陈实则交代得更细致一些。
除了稽查队日常,也暗示他要留意整训部队和留守部队中可能出现的任何不稳迹象,与袁贤瑸保持密切沟通。
郑澜心思缜密,自然领会。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在这三天里,陈实亲自巡视了信阳各主要城防段、仓库、车站,对各项事务做了最后确认和安排。
暂2师的部队也开始集结,检查装备,准备开拔。
临行前夜,陈实再次登上加固中的南城墙。
夜色中的信阳城,少了白日的喧嚣,多了几分静谧。
远处营地的灯火和近处工地上未熄灭的气灯,勾勒出这座古城新的轮廓。
他知道,这一走,再回来时,不知又是何等光景。
但信阳,必须守住,这关系到67军未来的战略空间,也关系到无数将士血战得来的成果。
第四日清晨,晨雾尚未散尽。
信阳火车站内,蒸汽弥漫,汽笛声此起彼伏。
军部直属部队与暂2师主力已秩序井然地登上一列列加挂的军用车厢。
陈实与前来送行的袁贤瑸、向凤武等人简单话别。
“信阳,托付二位了!”
“军座一路顺风!信阳在,我们在!”
陈实不再多言,转身登上专列。
与来时秘密潜入,道路艰险不同。
此番北归,凭借新控的平汉铁路南段,大军乘火车机动,速度与来时不可同日而语。
“呜——!”
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列车缓缓启动,逐渐加速。
信阳城楼在车窗外飞快地向后退去。
陈实站在车窗旁,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墙轮廓,直至它消失在视野尽头。
铁路两旁,田野、村庄、新建的哨卡飞速掠过,显示出这条交通命脉已重新焕发生机。
车轮滚滚,一路北上。
焦作遇袭事件反复在陈实脑中回放。
日军选择这个时机、这个地点动手,绝非偶然。
这说明,自己虽然拿下了信阳,看似扩张了势力范围,但也将兵力摊薄,暴露出了弱点。
日军显然有敏锐的情报系统和高明的战略嗅觉。
日军此时发难,显是看准他兵力摊薄、南北难以兼顾的弱点。
接下来,对手必会多方试探。
他必须尽快调整部署,让郑州、焦作、信阳三地形成更稳固的三角支撑。
得益于铁路畅通,行程大大缩短。
不过一日多光景,列车已驶入郑州火车站。
站台上,早已得到消息的赵刚带着一众军官等候在此。
列车停稳,陈实踏下车厢,赵刚立即迎上前,立正敬礼:“军座!一路辛苦!”
两人握手,赵刚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军座信阳这一仗,打得漂亮!出其不意,断敌一臂,咱们在南边总算有个坚实的钉子了。”
陈实微微一笑,一边与众人向站外走去,一边问道:“打得再好,家里也不能出事。最近郑州怎么样?焦作遇袭,郑州这边有情况吗?”
赵刚收敛笑容,正色答道:“郑州眼下还算平静。黄泛区成了天然屏障,把咱们和开封的鬼子隔开了,小鬼子大队人马想过来没那么容易。不过零星侦察和小股渗透一直没断,已经加强了外围警戒。”
陈实颔首,又问:“难民情况怎么样?”
赵刚叹了口气,眉头蹙起:“很不乐观。黄泛区阻隔了日军,也困住了大量逃难的百姓。从东面、北面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城内外收容所早已人满为患。粮食、药品、御寒衣物都极度短缺,每天都有病饿而死的……安置压力非常大,也怕时间长了,疫病流行,或滋生变乱。”
陈实听着,脚步未停,面色却更加沉凝。
他拍了拍赵刚的肩膀:“难为你们了。我既然回来了,这些事,一件一件解决。”
陈实没有停留,甚至婉拒了接风安排,直接让赵刚边走边说。
他需要立刻了解焦作之战的详细情况,了解北线日军的最新动向,了解郑州的物资储备和难民安置现状……
各种事情千头万绪,等待着他这个核心决策者归来梳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