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郑州商会达成战略合作的意向,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掘开了第一锹土,紧接着便是汹涌而来的活水。
陈实从来不是一个办事拖沓的人,协议既已口头达成,便将具体的布局迅速铺开。
首先便是钱庄的设立。
在陈实的强力推动下,三百万块沉甸甸的银元,如同血液般注入了郑州商业这具近乎枯竭的躯体。
一家名为“豫兴隆”的商会钱庄在大同路旧址上挂出了簇新的牌匾。
这钱庄名义上由郑州商会主导,但明眼人都知道,那厚重库房里堆叠的银元,大半都是67军陈军长提供的。
钱庄的主要业务,便是向郑州乃至豫中和豫西地区那些在破产边缘挣扎的中小商户提供商业贷款。
消息传出,原本死气沉沉的郑州商界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
前来咨询、申请贷款的商户几乎踏破了豫兴隆的门槛。
他们拿到了救命的资金,或是修缮铺面,或是采购货物,或是重开作坊,郑州街头久违地出现了一丝复苏的生机。
陈实站在军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远处大同路方向依稀可见的人流,对身边的赵刚和方南平说道:
“看到了吗?水活了,鱼才能游起来。这些商户就是水里的鱼,他们活了,郑州才能活,我们67军才能在这里扎根更深。”
赵刚和方南平二人对自家军座提供贷款一策佩服得五体投地,用67军闲置的银钱来发展郑州商业,堪称一步妙棋.
与此同时,陈实指示郑舒城,商会未来的发展重心,必须放在棉业和粮业上。
“乱世之中,什么最金贵?一是吃,二是穿!”
陈实手指敲着桌面,语气笃定:“抓住了这两样,就抓住了命脉。棉布可以御寒,可以制军服;粮食可以活命,可以稳军心、安民心。这两样的盈利,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且盈利的前景绝不会差。”
郑舒城自然举双手同意,他们商会的主要业务就是棉业和粮业,已经有了良好的基础,重振起来自然毫不费力,能够以快速的崛起。
在他陈实的授意和资源倾斜下,郑州商会开始大力整合周边残存的棉花种植和粮食生产资源,利用贷款扶持一批可靠的商户,建立起从收购、加工到销售的初步链条。
更大的手笔还在后面。
定好了具体的发展行业,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打通商路和渠道。
陈实充分利用了自己中央军王牌军军长和“小委员长陈诚亲弟弟”这两块金字招牌以及67军驻防郑州的便利,亲自出面,或派得力干员奔走,开始疏通通往陕西、四川、重庆、贵州等大后方的商路。
郑州火车站这个重要的交通枢纽,被迅速激活,成为了物资集散和中转的关键节点。
豫中的棉花、粮食,乃至一些土特产,开始通过铁路,源源不断地运往后方.
而后方的工业品、药品、甚至一些特殊的军用物资,也得以逆向流动。
一条以郑州为中心,辐射小半个中国的商业网络雏形,正在战争的夹缝中悄然编织。
当这一切初步架构起来后,陈实与郑州商会的主要成员进行了一次关乎利益分配的关键会谈。
发展商业,还是得先把利益分配好,不然日后免不了扯皮。
虽然以陈实的背景和实力,给郑州商会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反,但搞商业嘛,总是要把一切东西和规则都先定好的。
省得以后麻烦。
在军部那间严肃的会议室里,陈实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出了条件:
“诸位,前期的投入和布局,大家有目共睹。钱,是我67军出的;路,是我陈实带着人打通的;未来的风险和庇护,也是我67军一力承担。所以,这盘生意,我的意思是,收益我拿八成,商会拿两成。”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细微的吸气声。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比例还是让一些商会元老感到肉痛。
八成的利润啊!
这几乎是拿走了一大半的蛋糕。
然而,没有人敢出声反对。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煤炉里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商人们互相交换着眼色,最终都望向了会长郑舒城。
郑舒城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他清楚,陈实说的都是事实。
没有陈实投入的巨额银元和打通的关键商路,没有67军这杆大旗震慑沿途宵小,郑州商会别说盈利,恐怕连现有的残局都维持不住,早就分崩离析了。
这八成利,看似高昂,实则是他们依附强者、在乱世中求存和发展的保护费和合作费。
更何况,即便是剩下的两成,也远比他们之前苟延残喘时要丰厚得多,而且前景可期。
郑舒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陈实躬身道:“军座所言极是。没有军座的鼎力支持,便没有郑州商会的未来。这八成利,是军座应得的。商会上下,绝无异议!”
其他商人见郑舒城表了态,也纷纷附和:
“对对,绝无异议!”
“全凭军座安排!”
他们脸上陪着笑,心里却如同明镜一般。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能找到一个肯讲规矩、 利润拿了大头,但至少能带着他们赚钱的靠山,已经是烧高香了。
谁敢有异议?
生怕这位手握重兵的军座一个不高兴,别说两成利,连身家性命都可能不保。
陈实能坐下来跟他们谈分配,而不是直接明抢,在他们看来,已经算是仁义了。
陈实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点了点头:“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不过,生意要做,账目也要清楚。方处长。”
“到!”
军需后勤处长方南平应声而起。
“以后,商会的核心账目,尤其是涉及棉、粮大宗贸易和跨省商路的,你要派人参与监督核验。生意上的事你们是行家,但军中的规矩也不能坏。”
陈实这话说得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深知自古以来“无商不奸”的道理,这些商人或许爱国,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难有人保持纯良,难免不会在账目上动些手脚。
他可不会对商人保持绝对的信任,所以对此留了后手。
让方南平介入,既是监督,也是一种威慑。
方南平沉声道:“卑职明白!定当严格把关,绝不让军座和商会的利益受损。”
郑舒城等人心中一凛,知道这位陈军座并非完全信任他们,此举既是留了一手,也是划下了红线。
他们连忙表态:
“应当的,应当的!”
“欢迎方处长监督指导!”
处理完这些明面上的事务后,陈实将郑舒城单独留了下来。
两人在陈实的私人办公室里,气氛比刚才在会议室要缓和一些。
陈实亲自给郑舒城倒了杯茶,开口道:“郑会长,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郑舒城连忙放下茶杯:“军座请吩咐。”
陈实走到墙上那张巨大的中国地图前,手指点向了西北方向的青海、宁夏:“我希望你去一趟这里,见一见青海的马步芳。”
“马步芳?”
郑舒城心中一动,那位可是雄踞西北,手握重兵,以骑兵着称的“青马”首领。
“对,”陈实目光深邃,“我们67军,现在缺一支能够快速机动、追亡逐北的拳头部队。步兵攻坚守城尚可,但要想扩大战果,或在平原野战中对抗日军的快速部队,没有骑兵不行。马步芳那里盛产良驹,我希望你能去和他谈谈,购买一批战马,为我们组建骑兵部队打下基础。”
郑舒城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与马步芳那样的地方军阀打交道,绝非易事,其中风险不言而喻。
陈实看出了他的顾虑,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然,这不只是买马。青海、宁夏那边,气候苦寒,对于棉花和粮食的需求很大。我们打通了这条商路,不仅可以买马,还可以将我们的棉布、粮食卖过去,换取他们的皮毛、药材等特产。
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你带着诚意和真金白银去,再许以通商的利益,马步芳是个聪明人,只要价格合适,应该不会拒绝。”
郑舒城仔细品味着陈实的话,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采购,更是67军商业网络向西北延伸的重要一步。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沉吟片刻,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军座深谋远虑!郑某明白了。此行虽然艰险,但为了军座的大业,为了商会的前程,郑某愿往!”
陈实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好!郑会长果然是干大事的人!所需资金和人员,我会让方处长全力配合你。记住,安全第一,生意第二。我等你的好消息。”
看着郑舒城领命而去的背影,陈实回到地图前,目光在青海、宁夏与郑州之间逡巡,心中对组建一支骑兵部队的想法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