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寿夫的第6师团,如同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沿着通往安庆的路线隆隆开进。
其先头部队是一个精锐的步兵联队,配属少量骑兵和工兵,骄横不可一世,似乎根本未将可能存在的抵抗放在眼里。
消息很快传回87师师部。
陈实站在地图前,听着侦察兵的报告,嘴角却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
“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很快,很嚣张。”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谷寿夫这是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好,很好,骄兵必败。”
赵刚有些担忧:“师座,鬼子势头很猛,前锋装备精良,我们第一道防线恐怕压力很大。”
“压力大?”陈实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要的就是他觉得我们不堪一击。传令给前沿的521团向凤武部,还有所有与之接触的部队……”
陈实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几个预设的阻击点:
“告诉向凤武,第一仗,不许给我硬顶!稍作抵抗,然后立刻‘溃败’!”
“命令部队,撤退时要显得‘慌乱’一些,可以丢弃一些破旧的枪支、水壶、甚至少量的弹药箱,装得像真的被击溃一样。”
“炮兵营,零星打几炮就立刻转移,不准暴露真实火力!”
“各游击队袭扰,也以冷枪为主,打几枪就跑,不准纠缠!”
赵刚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师座,您这是要……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没错!”陈实目光锐利,“谷寿夫这个人,刚愎自用,极度骄横。你越是表现得顽强,他越会投入重兵,疯狂碾压。但我们如果一触即溃,他反而会认为我们果然如他所料,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会更加轻敌冒进!”
“我们要让他觉得,我们87师还是南京那个被打垮的87师,躲在山里这么久,毫无长进!让他放心大胆地把他的师团,全部钻进我们给他准备好的口袋里!”
命令迅速下达。
很快,在前沿阵地,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响起,但持续时间都不长。
521团的战士们忠实地执行了命令,他们凭借工事进行了短暂的、却看起来十分“激烈”的抵抗,击毙了数十名日军后,便在军官的“呼喊”下,“仓皇”撤离阵地,甚至“慌乱”中留下了几面破损的军旗和一些杂物。
日军的先头部队几乎没费太大劲就“攻克”了阵地。
看着眼前遗弃的简陋工事和少量“溃逃”的中国士兵背影,带队的日军大队长藤田四郎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无法抵挡皇军的兵锋!继续前进!”
藤田四郎甚至没有等待后续主力,便催促部队继续向前追击。
类似的场景在好几处阻击点上演。
87师的小股部队如同惊弓之鸟,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袭扰的效果微乎其微,除了稍稍迟滞日军速度外,似乎毫无作用。
战报很快传到谷寿夫的指挥部。
谷寿夫看着地图上标示的“敌军溃败”的箭头,听着下属关于“敌军抵抗微弱,一触即溃”的报告,那张冷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哼,看来我高估他们了。命令各部,全速推进!不必过分顾虑侧翼,87师已不足为虑!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抵达安庆!”
谷寿夫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分出一部分兵力去进行所谓的“扫荡”,以免这些“溃兵”再次聚集。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暗处的87师侦察兵看得一清二楚。
消息不断传回87师师部。
陈实听着报告,脸上的笑容越发深沉。
他走到电台旁,亲自拿起话筒,要通了前沿各团:
“向团长,吴团长,袁团长,沈团长,鬼子已经上钩了!咬饵咬得很死!”
“都给我沉住气!告诉战士们,心里的火,先压着!现在放的每一枪,跑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后面能更狠地揍他们!”
“命令部队,继续后撤,按照预定计划,向第二阻击区域转移。撤退要‘乱’,但转移要有序,绝不能被鬼子真的咬住!”
“炮兵营,继续忍着!没我的命令,谁不准开炮!”
“警卫营,你们的活来了!给我盯死鬼子的队形,尤其是他的炮兵和辎重队的位置,看看他们因为轻敌,队形拉得到底有多长!”
陈实的声音通过电波,传达到各级指挥员耳中,原本因为“败退”而有些憋屈的官兵们,顿时明白了师长的深意。
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带着残忍快意的期待感,取代了之前的沮丧。
陈实放下话筒,对赵刚说道:“老赵,看到没?谷寿夫已经把他的侧翼和后勤线,毫无防备地暴露给了我们。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尽快赶到安庆去抢功,已经忘了兵家大忌。”
陈实走到观察口,望着远处日军行进方向扬起的尘土,眼神冰冷而专注,仿佛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在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向精心布置的陷阱。
“让他再得意一会儿。”陈实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等他的人马完全钻进这山沟里,等他的队首望不到队尾的时候……就该我们收网了。”
“通知各部队,做好准备。总攻的信号,很快就会发出。”
山谷间,日军的行军队伍因为“顺利”而愈发松散漫长,而两侧的山林里,无数双仇恨而冷静的眼睛,正默默地计算着距离,等待着那个复仇时刻的来临。
陈实站在地图前,如同一位掌控全局的弈棋者,已然落下了最关键的第一子。
骄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