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岸。
为了切断日军通过黄浦江进行增援和补给的生命线,522团一部奉命在杨树浦一段相对狭窄的江岸建立阻击阵地。
团长吴求剑深知任务艰巨,在岸堤后构筑了简易工事,架设了马克沁重机枪和pAK 37毫米战防炮,准备给敢于靠近的日军船只以迎头痛击。
白天,几艘试图靠近的小型运输船在马克沁和战防炮的密集火力下被击退或击伤。
然而,日军改变了策略。
夜幕降临,江面上引擎的轰鸣声被波涛声掩盖。
突然,数艘速度快、吃水浅的日军汽艇,如同鬼魅般从下游方向高速驶来,它们没有直接冲击守军正面的江岸,而是狡猾地选择了522团防线侧后一处芦苇丛生、防守相对薄弱的滩涂。
“哒哒哒哒!”汽艇上的机枪率先开火,压制岸上可能的警戒哨。
不等守军完全反应过来,汽艇已经冲滩。
舱门打开,数十名全副武装、头戴防毒面具的日军海军陆战队员嚎叫着跳下船,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凶狠地向522团阵地的侧后方发起冲锋。
“后面!鬼子从后面上来了!”惊呼和警报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522团腹背受敌!
正面的士兵要防御江面,侧后方的预备队仓促迎战从滩头冲上来的日军陆战队精锐。
惨烈的白刃战在昏暗的月光和交错的火力网中爆发。
刺刀的寒光闪烁,喊杀声、金属撞击声、濒死的惨叫声响成一片。
黑龙十八手的狠辣招式在贴身肉搏中发挥了作用,不断有日军被卸掉关节、刺中要害倒下。
但日军士兵同样训练有素,悍不畏死,且人数在局部占据优势。
522团的防线被这突如其来的侧后登陆冲得摇摇欲坠。
吴求剑紧急调动预备队和重机枪支援侧后。
马克沁重机枪的怒吼终于压制了滩头,后续的汽艇在密集弹雨中被打得千疮百孔,最终有3艘被击沉在江边。
冲上岸的日军陆战队在失去后续增援和重火力压制下,经过惨烈的近身搏杀,大部被消灭在滩头阵地上,残部被迫退入江中或被俘。
这场旨在阻断日军登陆的阻击战,虽然成功击沉了3艘汽艇,挫败了日军的增援企图,并歼灭了登陆之敌,但522团也付出了576人伤亡的巨大代价。
许多士兵都是倒在与日军陆战队的白刃战中。
日军伤亡约189人。
战斗再次证明,日军拥有灵活的战术投送能力和精锐的突击力量,87师的弟兄们稍不注意,任何防线的薄弱点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突破口。
八字桥指挥所。
一份份带着血腥气的战报再次堆在陈实的案头。
沪江大学迂回侧击:我方伤亡1104人,敌方伤亡 317人,短暂占领后被迫放弃。
百老汇大厦定点爆破:我方伤亡238人,敌方伤亡41人,炸毁西翼建筑。
黄浦江岸阻击战:我方伤亡576人,敌方伤亡189人,击沉汽艇3艘,击退登陆。
拉锯战,消耗战。
每一个微小的战术目标达成,背后都是用数倍于敌的鲜血和生命去填。
陈实感到一股冰冷的绞索正紧紧勒住87师的脖颈,越收越紧。
日军的毒气、精准的舰炮、神出鬼没的汽艇登陆,这些新式战术和武器带来的伤亡效率,远超单纯的步兵对决。
野战医疗队早已人满为患。
林墨和她的学生们几乎不眠不休,手术台从未冷下来过。
被毒气灼伤眼睛和呼吸道士兵痛苦的呻吟;被舰炮震得内脏破裂的士兵口中不断涌出的血沫;被刺刀贯穿胸膛的士兵年轻而苍白的脸……构成了一幅比战场更令人绝望的地狱图景。
药品,尤其是解毒剂、止痛药和血浆,消耗速度惊人,苏明远临时调配的简易消毒水根本不够用。
“师座,陈长官电话,要您亲自接。”赵刚的声音带着疲惫,将话筒递给陈实。
陈诚的声音从遥远的后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文素(陈实的表字),杨树浦方向压力很大?伤亡数字军委会很关注……委员长也问起87师的战况。务必……务必守住战线,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陈实握着冰冷的电话听筒,目光扫过地图上那片被血染红的杨树浦区域,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来自高层不谙前线疾苦的关切,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堵在胸口。
陈实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丝的冰冷:
“大哥,请转告委员长,87师……仍在杨树浦,寸土未让。牺牲……在所难免。我们正在用命……一寸寸地耗干鬼子的血!这,就是淞沪!”
陈实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补充道,“请催问兵站,解毒剂、磺胺、血浆……有多少,送多少来!弟兄们……在流血等药!”
挂断电话,指挥所内一片死寂。
只有远处杨树浦方向,那永不停歇的枪炮声,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拉锯战还在继续,绞索,远未到松开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