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盯着陈景衍,眼中尽是赏识:
“陈公子过谦。你天资颖悟,诸子经义皆能举一反三,我不过略加点拨,你便已融会贯通。”
说到此处,他心中暗自一叹,赵将军看中陈家长女,有意结为通家之好。
如今观这陈家小公子言行气度,亦非池中之物,只可惜赵夫人对这门亲事似乎并不热络。
宴席结束,赵原自去赵允明处读书,陈景玥送陶氏回清风苑。
途中,陶氏侧首看向落后半步的陈景玥,语气温和地问道:
“景玥,你前阵子说外头不太平,这都两月有余,风波还未平息么?”
“估计还需些时日。”陈景玥不疾不徐地答道: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谨慎为好。若您与师兄有丝毫闪失,景玥实在无法向师父交代。”
陶氏听她话语虽亲和,意思却很明确,他们仍不能出府,且期限未定。
陶氏沉默片刻,又再开口:
“我想给你师父去封信,你看可行吗?”
“自然可以。师娘写好信,我明日来取,您看可好?”
见陈景玥应得干脆,陶氏心下稍安。
回到清风苑,待陈景玥离去,陶氏立刻请来赵允明,将方才对话告知。
赵允明听罢,沉吟道:
“她既允诺送信,便不似软禁。恐怕外头是真不太平,担心护不住你们,无法向将军交代。夫人不妨将眼下情形在信中坦然说明,且看将军回信如何,我们再作计较。”
“眼下也只好如此。”陶氏轻叹一声,眉宇间忧虑未散,却也别无他法。
接下来两日,陈景衍与叶蓁一同考核了那二十名孤儿。
众人所学皆有所成,更有几人尤为突出,特别是叫田竹的小姑娘。
三日后,慕白送来轮椅。
陈景玥仔细端详,见其样式与自己设想的大致相仿。
她亲自坐上去试了试,后方两个承重大轮稳当扎实,前方控制方向的小轮构造精妙,转向灵活。
陈景玥满意地点头:“短短三日,能将轮椅制作得如此精良,实属难得。”
慕白回禀道:“是属下运气好,在城中寻得一位名匠。此人木工技艺堪称,巧夺天工。属下将主子的要求一说,他立刻就知该如何制作。”
陈景玥闻言生出兴致:“那倒真是位奇人,有机会定要见见。”
慕白虽不解主子为何对一位木匠如此看重,却还是暗自记下,往后须得多留意这类身怀绝技的匠人。
陈景玥推着轮椅来到阁主住处。
阁主打量着这把带轮子的座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伸手抚过光滑的扶手,冷声道:
“这是什么?”
“您坐上去试试便知。”陈景玥俯身,将阁主抱到轮椅上,推向屋外,“这样您坐在上面,行动会方便许多。”
多日未曾出门的阁主,重见天光时,眉宇间舒展几分。她任由陈景玥推着自己前行,沿路打量着北院。
来照顾阁主的凌素心,静静跟在两人身后。
陈景玥将轮椅停在西厢院,指向自己的屋子说:
“您往后暂住那里,叶蓁和凌素心也都在此处,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
阁主环顾这处清静院落,微微颔首,这里比西侧院舒适许多。
阁主迁入西厢院,陈景玥将东厢院收拾出一间屋子自住。
杏花见女儿搬来同住,满心欢喜,拉着芸娘一起为她布置房间。
陈景玥坐在窗边,含笑望着杏花与芸娘商量摆件的身影……
十月十九,陈景衍出发前往府城参加院试。此次陈景玥并未同去,为保安全,慕白率领四十名护卫随行。
一行人骑马驰往府城,声势不小,沿途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路旁林中,一名黑衣男子望着远去的一行人,眉头紧锁。
他身后之人凑近低语:
“头儿,这陈家人出门阵仗也太大了。再说,谁家会平白养这么多护卫?”
黑衣人目送一行人消失在道路尽头,沉声道:
“这户人家绝不简单。那些护卫行动间似有军中作风,近期不可贸然动手,先查清陈家底细。”
身后那人连连称是,他忽而灵光一闪:
“头儿,陈家和蒋家是邻居,蒋家可是出了个二品将军。您看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黑衣人沉吟片刻,分析道:
“此前多方打听,都说陈蒋两家关系平淡。但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或许这正是他们故意示人的表象。”
他猛地转身,下令道:
“你带人去绑了蒋家二爷,或是其他重要家眷,逼问一番,或许能有所得。”
那人闻言,精神一振:“是,我这就去办。”
翌日,蒋大夫人应娘家大嫂之邀,去府城赏菊,顺道为娘家的赏菊宴撑场面。
马车行至半路,从道旁窜出一群蒙面人,拦住去路。
随行护卫上前大喝:“大胆,拦路抢劫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车驾。”
面对护卫的呵斥,蒙面人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举刀便砍,没有丝毫顾忌。
六名护卫这才察觉情况不妙,慌忙抽刀抵抗。
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且身手不凡,除领队护卫勉强挡住两人攻势,其余人不过一个照面便倒下。
马车被阻,蒋大夫人听见外头动静,吩咐贴身丫鬟春梅:
“去看看怎么回事?”
春梅掀帘探头,正见一群人持刀冲向马车,吓得失声惊叫。
蒋大夫人尚未来得及斥责,听得车外打斗声起,惨叫声不断。
紧接着,两名蒙面人跃上马车,一刀刺穿春梅胸口,鲜血溅了蒋大夫人满脸,春梅的惊呼戛然而止。
另一名丫鬟也被一刀封喉。
蒋大夫人吓得呆愣当场。两名蒙面人将丫鬟尸身拖下马车,她才找回自己声音,颤声道: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本夫人是……”
蒙面人只瞥蒋大夫人一眼,一记手刀将她劈晕。
马车再度行驶,只留下满地尸骸。
一盆冷水泼下,蒋大夫人渐渐苏醒。她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听见有人厉声质问:
“陈家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说!”
她脑袋低垂,微微晃动。
又一盆凉水当头泼下,衣裳浸湿,寒意紧贴肌肤,她冻得牙齿打颤。
那人再次逼问,她终于抬起头,望向上方那双凶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