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的冰层在连日炮火中变得坑洼不平,黑色的冻土从裂缝中翻涌出来,混着积雪和血污,在江面上凝成丑陋的斑块。
新一军的进攻部队已经在这里鏖战三日,冲锋的队列在日军密集的火力网前一次次受阻,雪地上的尸体层层叠叠,有的已经被冻成了冰雕。
吴邪站在江对岸的临时观察所里,望远镜的镜片上蒙着一层白霜,他用袖口反复擦拭,才能看清对岸的景象。
日军的防线像一条拧紧的铁索,二十万关东军主力裹挟着近三十万伪军,收缩成直径不足五十公里的防御圈,碉堡群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江岸到山林的每一处高地,炮口的火光在雾中此起彼伏。
“军长,第三师又攻上去了!”参谋的声音带着焦灼,手指指向江面上的冲锋队列,刘师长亲自带队,已经突破了日军的前沿散兵线!
望远镜里,刘兵的身影在洪流中格外显眼,他的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却依旧举着指挥刀嘶吼。
士兵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m1加兰德步枪的枪声像爆豆般密集,手榴弹的爆炸声在江面上掀起一团团黑红的烟柱。
但日军的重机枪很快从暗堡里喷出火舌,冲锋的队列瞬间被撕开一道缺口,士兵们像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让他们撤下来!”吴邪猛地放下望远镜,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已经是第三师今天的第五次冲锋了,再拼下去,部队就打残了!
通信兵刚要转身,刘兵的电报已经传来,电文简短却带着决绝:“军长,再给一个小时,我保证撕开缺口!”
吴邪捏着电报,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页,这三天来,这样的冲锋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新一军投入了二十万兵力,每天都在江面上铺就一层新的尸体,却始终无法突破日军的核心防线。
日军将所有兵力收缩在一起,依托事先构筑的永久工事,把每一寸土地都变成了绞肉机,连伪军都被驱赶着顶在前沿,用尸体延缓进攻的脚步。
“不能再这么打了。”吴邪转身走向指挥部,军靴踩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传我命令,各部队停止集团冲锋,转为保守进攻,以稳扎稳打为主。
指挥部里,地图上的红色箭头在黑龙江防线前弯成了停滞的弧线,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伤亡数字。
赵龙正用红笔圈出日军的火力点,眉头紧锁:“军长,保守进攻怕是会给日军喘息之机,他们的弹药和粮食虽然紧张,但收拢防线后,补给压力小了不少。”
“我知道。”吴邪指着地图上的炮兵阵地,但我们的伤亡已经超过六万,再这么拼,等不到拿下黑龙江,部队就垮了。
让重炮营顶上去,从现在开始,不分昼夜地炮击,先把他们的工事砸烂,把伪军的士气打垮!
命令传下,隐藏在江对岸山林里的重炮群立刻调整了射角。
二百多门加农炮和榴弹炮在雪地里排列成整齐的矩阵,炮口直指对岸的日军防线。
炮手们裹着厚厚的棉大衣,哈着白气调整标尺,装弹手将冰冷的炮弹推进炮膛,金属碰撞的“哐当”声在寒夜里格外刺耳。
“放!”炮兵营长的吼声撕破夜空。
一道道橘红色的火舌同时在江岸亮起,炮弹拖着尖利的啸声越过江面,像一群愤怒的火鸟,砸向日军的防御圈。
江对岸瞬间被火光吞没,碉堡的碎片混着冻土和人体残肢飞上天空,日军的重炮阵地在连环爆炸中陷入火海,炮管被气浪掀飞到半空,又重重砸在雪地里。
连续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新一军的炮弹像不要钱般倾泻在日军防线,江对岸的烟尘遮天蔽日,连阳光都无法穿透。
日军的碉堡一个个坍塌,反坦克堆被夷为平地,伪军的阵地更是一片混乱,不少人抱着头缩在掩体里,连枪都握不住。
“军长,侦察机回报,日军的前沿工事损毁过半,伪军开始出现溃散迹象!”沈玉薇的声音通过电台传来,带着一丝兴奋,“要不要趁机组织一次突袭?”
吴邪望着对岸翻滚的烟尘,摇了摇头:“再等等。让炮群集中轰击日军的核心阵地,特别是他们的指挥部和弹药库。告诉各师,派小股部队渗透,清除外围的暗堡,不要贪功,以减少伤亡为首要。”
接下来的两天,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胶着。
新一军不再发动大规模冲锋,而是用重炮持续压制,同时派出特种大队和女子亲卫团的小队,趁着夜色或硝烟掩护,潜入日军防线,用炸药包和消音武器清除暗堡和哨兵。
雷战带着特种队员摸到一处伪军据点时,正撞见十几个伪军在偷偷煮土豆。
队员们没开一枪,只是用匕首抵住了哨兵的咽喉,据点里的伪军就乖乖举起了手。
一个满脸冻疮的伪军哭着说:“长官,俺们就是种地的,被抓来当壮丁,早就不想打了。”雷战没难为他们,只是缴了枪,让他们沿着江边的隐蔽路线逃向后方。
周小静的女子亲卫团则更擅长精准猎杀。
她们穿着白色伪装服,趴在雪地里十几个小时,等到日军的重机枪手换岗的瞬间,消音枪的“噗噗”声响起,机枪立刻哑火。
队员们甚至能根据炮声的方位,准确判断出日军的炮兵观察所,用狙击步枪将观察员一一“点名”。
这样的渗透虽然没能撕开防线,却让日军的神经越来越紧张。
他们不敢再相信任何一处阵地的安全性,白天要承受炮火轰炸,夜里要防备偷袭,士兵们个个眼窝深陷,精神濒临崩溃。
关东军指挥官连续发电报向本土求援,却只收到“死守待援”的命令——太平洋战场的溃败已经让日军自顾不暇,根本抽不出兵力支援东北。
但日军的抵抗依旧顽强,他们将关东军的精锐布置在核心阵地,用督战队的机枪逼着伪军顶在前沿,甚至组织了数次反冲锋,试图夺回失去的暗堡。
在一处高地的争夺中,日军一个联队抱着炸药包冲向新一军的掩体,与守军同归于尽,爆炸声震得江冰都在颤抖。
吴邪每天都去野战医院看望伤员,春丫和李梅带着护士们在帐篷间穿梭,手术台不够,就把门板卸下来当临时手术台,血浆袋挂在树杈上,在寒风中轻轻摇晃。
一个断了腿的新兵看到吴邪,挣扎着要起身,嘴里还喊着“军长,俺还能打”,春丫赶紧按住他,眼眶通红地给吴邪使眼色——这孩子的腿已经保不住了。
“让后勤处多送些棉被和药品来。”吴邪看着帐篷外排队换药的士兵,声音有些沙哑,告诉炊事班,给伤员炖点肉汤,无论如何,得让弟兄们吃口热的。
第五天傍晚,重炮的轰鸣渐渐稀疏,连续三天的炮击让炮弹消耗过半,炮管也因过热而需要冷却。
江对岸的日军防线已经千疮百孔,不少地方露出了黑色的冻土,但核心阵地的轮廓依旧清晰,隐约能看到日军在抢修工事。
“军长,各师请求发起总攻。”赵龙拿着各师的联名电报,将士们士气还在,趁着日军工事未修完,一鼓作气拿下他们!
吴邪望着对岸的浓烟,又看了看战报上“伤亡八万”的数字,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现在冲锋或许有机会突破,但代价必然是更多的伤亡。
这些从东北各地赶来的士兵,是收复家园的火种,不能就这样无谓地消耗。
“再等一天。”吴邪最终摇了摇头,“让炮兵休整,明天集中火力轰击核心阵地。各师做好准备,等日军的防线出现松动,再一举突破。”
夜色降临时,江面上难得安静下来,只有零星的冷枪声在雾中回荡。
新一军的士兵们围着篝火取暖,有的在擦拭枪支,有的在给家里写信,字迹在颤抖的烛光下歪歪扭扭。
李大胆的装甲团正在检修坦克,履带上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像在为明天的战斗预热。
吴邪站在江边,望着漆黑的江面,江水在冰层下呜咽流淌,仿佛在诉说着连日来的牺牲。
他不知道这样的保守进攻是否正确,但每当想起野战医院里那些年轻的面孔,他就无法下定决心再发起一次自杀式的冲锋。
第六天清晨,天色刚泛起鱼肚白,江面上突然传来异样的轰鸣。
不是炮弹的啸叫,而是一种更沉闷、更庞大的声响,从下游的江面传来,带着震耳欲聋的震颤。
“那是什么?”哨兵突然指着下游的方向嘶吼,声音里带着惊恐。
吴邪举起望远镜,镜片里的景象让他浑身一僵——十几艘日军军舰正冲破晨雾,在江面上展开队形,舰炮的炮口缓缓抬起,黑洞洞的炮口直指新一军的炮兵阵地和指挥部!
“是日军海军!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黑龙江?!”赵龙的声音都变了调。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日军军舰的主炮已经开始怒吼。
巨大的炮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来,落在新一军的炮兵阵地里,瞬间将十几门加农炮炸成废铁,炮手们的残肢被气浪掀飞到半空,又重重砸在雪地里。
指挥部附近的帐篷被炮弹直接命中,燃起熊熊大火,参谋们手忙脚乱地抢救地图和电台。
连续的舰炮轰击像暴雨般落下,新一军的阵地瞬间陷入混乱。
江面上的浮桥被炸毁,正在渡江的小股部队被炮弹掀起的巨浪吞没,炮兵阵地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伤员们的惨叫声和士兵们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成了这场意外袭击中最刺耳的音符。
吴邪死死盯着江面上的日军军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日军会调动海军进入黑龙江,这些舰炮的口径和射程远超陆军的重炮,新一军的炮兵根本无法还击,只能被动挨打。
“快!让炮兵转移!”吴邪对着电台嘶吼,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命令各部队疏散隐蔽,避开舰炮的轰击范围!
但已经晚了,日军军舰的炮火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新一军的阵地上来回切割,伤亡数字在飞速攀升。
江面上的冰层被炸开巨大的窟窿,江水裹挟着碎冰喷涌而出,将附近的士兵卷入其中,瞬间冻结成冰。
吴邪站在硝烟弥漫的观察所里,望着眼前的惨状,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保守进攻没能减少伤亡,日军海军的突然参战,给了新一军措手不及的打击。
黑龙江的江面在舰炮的轰鸣中剧烈震颤,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吴邪知道,这场胶着的战斗,因为海军的介入,已经进入了更残酷的阶段。而他们,必须在这场炮火洗礼中,找到反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