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营地的木栅栏,操场上就已站满了队列。
两千多名新队员穿着统一裁制的灰布军装,袖口和裤脚都用粗麻绳扎紧,虽然布料算不上精细,却比他们来时穿的破棉袄体面得多。
每个人的脚边都放着一个粗布包袱,里面是连夜收拾好的换洗衣物,包袱角绣着各自的名字,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郑重。
吴邪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头。
新队员们大多挺直了腰杆,尽管脸上还带着初来乍到的拘谨,但眼神里的期待像压不住的春芽,在晨光里闪闪发亮。
赵龙和刘毅分立两侧,手里各捧着一本花名册,指尖在纸页上轻轻点着,核对人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配发武器!”
吴邪的声音透过临时搭起的铁皮喇叭传开,带着金属的质感,在操场上空回荡。
仓库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十几个老兵扛着步枪鱼贯而出。
崭新的步枪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枪托上的木纹清晰可见,还带着淡淡的桐油香。
他们沿着队列缓缓走过,每到一人面前就停下,将步枪稳稳递过去,动作规范得像是在进行一场仪式。
第一个接过步枪的是王铁蛋。
他的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才敢握住枪托,指腹抚过冰凉的金属枪管时,指节微微发白。
这把枪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铁器都要沉,枪身光滑得能映出他的影子。
他试着拉动枪栓,“咔嗒”一声轻响,清脆得像是春雷炸响,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春丫接枪时,动作比男队员还要利落,她双手托住步枪,枪身与肩膀齐平,眼神锐利得像鹰隼。
这枪比我那把镰刀沉多了。
她轻声说,却没放下,反而把枪带往肩上一挎,挺直的脊梁像株倔强的青松。
站在她旁边的小石头看得眼睛发直,直到老兵把枪递到他手里,他才猛地回过神,双手紧紧抱住,生怕摔了似的。
医护队女队员的武器是短枪。
小丽抱着一个木盒走过来,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支短枪,枪身小巧玲珑,枪柄上缠着防滑的红绸。
这些枪后坐力小,适合咱们用。
她拿起一支递给秋莲,“平时练瞄准,紧急时也能防身。
秋莲接过来,手指在红绸上轻轻摩挲,眼眶有点发热——她这辈子,还是头回摸这么金贵的物件。
配发弹药时,队伍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每个队员领到10发子弹,用油纸包着,沉甸甸的压在掌心。
老兵们在一旁演示如何装弹、上膛,手指翻飞间,子弹“嗖”地滑入枪膛,动作流畅得让人眼花缭乱。
新队员们学得认真,有人不小心把子弹掉在地上,立刻弯腰去捡,泥土沾在弹壳上,用袖子擦了又擦,直到露出锃亮的铜色。
武器配发过半时,东边传来一阵整齐的号子声。
十几个队员抬着木板走过,木头上还带着新鲜的锯痕,松木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飘过来,新宿舍终于盖好了。
新宿舍是两排整齐的土坯房,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用黄泥糊得严严实实,墙角还压着几块大石头,防止被风吹掀。
窗户上糊着白净的纸,阳光透过纸照进去,在地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每个房间门口都挂着木牌,上面写着住在这里的队员姓名,字迹是小芳写的,娟秀又工整。
每间住十人,铺位都编了号。
小芳拿着钥匙串走过来,铜钥匙在晨光里叮当作响,被褥都是新做的,里面塞的是今年的新棉,暖和着呢。
她打开一间宿舍的门,里面的土炕上铺着粗布褥子,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上还绣着营地的标志——一棵常青松。
几个年纪小的队员忍不住跑进去,手在褥子上摸了摸,又凑到窗口看外面的操场,叽叽喳喳的像群刚出窝的小鸟。
比我家的土炕软和多了!
小石头趴在铺位上,脸埋在被子里,新棉的清香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引得周围人都笑了。
吴邪走进宿舍时,正看到秋莲在给一个女队员铺床。
她把被子的边角掖得整整齐齐,又把对方的包袱放在床头的木架上,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自家孩子。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秋莲笑着说,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晚上起夜小心点,地上刚洒了水,别滑倒。
操场的另一头,伙房的烟囱正冒着滚滚浓烟。
大锅灶上并排架着十口铁锅,锅里的玉米粥咕嘟咕嘟地响,金黄的粥面上浮着层厚厚的米油。
伙夫老张正用长柄勺搅动着,蒸汽腾起,模糊了他满是皱纹的脸。
今天加了新米,让弟兄们好好垫垫肚子!
他的大嗓门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带着股子热乎劲儿。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暖起来,新队员们开始在老兵的带领下练习持枪姿势。
枪托要顶在肩窝,眼睛、准星、靶心成一线!
赵龙的声音像洪钟,他走到一个歪着肩膀的队员身边,伸手把对方的肩膀按正,挺直了,这枪是用来打土匪的,不是让你当拐杖的!
女队员们则在小丽的指导下练习包扎。
她们用布条模拟绷带,在假人身上练习缠绕、打结,秋莲的手艺最好,她包的绷带松紧适中,结打得又快又牢,连小丽都忍不住点头,秋莲姐这手艺,将来准能当医助。
吴邪站在操场边的老槐树下,看着这一切,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又暖又沉。
营地不再是当初那片冷清的空地,土坯房的烟囱里升起了炊烟,操场上有了整齐的脚步声,连空气里都飘着饭菜香和桐油味混合的气息,这是烟火气,是生气,是安稳日子该有的味道。
“吴队长!”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吴邪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姑娘站在栅栏外,手里挎着个竹篮,篮沿露出几束干枯的草药。
姑娘约莫十七岁,梳着两条乌黑的长辫,发梢用绿头绳系着,皮肤是健康的麦色,眼睛亮得像山涧的清泉,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是?”吴邪走上前,注意到姑娘的竹篮里还放着个药箱,箱子边角磨得发亮,显然用了很久。
“俺叫李梅,是邻村李家坳的。”
姑娘把竹篮往身前挪了挪,声音脆生生的,俺听说你们打土匪、保百姓,特来投奔。俺会看病,啥头疼脑热、跌打损伤都能治,还能治蛇毒。
“李梅?”吴邪眼睛一亮,他早有耳闻,李家坳有个小神医,年纪轻轻医术却比她爷爷还高明,据说有次山里的猎户被毒蛇咬伤,她几针下去就止住了毒性蔓延,你就是那个小神医李梅?
李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辫子梢在胸前轻轻晃动,俺爷爷教的,加上自己瞎琢磨。
前阵子听说你们这儿招兵,还缺个大夫,俺就来了。
她打开药箱,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瓷瓶和油纸包,标签上用毛笔写着药名,字迹娟秀有力,这些都是俺常用的药,带着方便。
吴邪看着药箱里的草药,有止血的三七,有解毒的金银花,还有几瓶黑乎乎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他想起队伍里不少人在剿匪时受了伤,小丽她们虽然学过包扎,却不懂更深的医术,李梅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
“欢迎你加入!”吴邪伸出手,掌心的薄茧蹭过李梅的指尖,咱们队伍里正缺你这样的能人,以后弟兄们的健康,就拜托你了。
李梅的脸微微泛红,却用力点了点头,俺一定好好干!保证不让一个弟兄因为伤病掉队!
她的声音响亮,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像颗饱满的种子,落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正等着生根发芽。
夕阳西下时,李梅的药箱被搬进了刚收拾好的医帐。
帐外的空地上,新队员们还在练习刺杀,枪影在暮色里交织成网,喊杀声震得远处的山林都在回响。
吴邪站在医帐门口,看着李梅认真整理药材的背影,心里清楚,这支队伍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像一棵慢慢扎根的大树,终将为这片土地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