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您喝茶。”
丹火真人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粗瓷大碗，腰弯成了九十度，那一身原本挺括的大红丹袍此刻皱皱巴巴，上面还沾着不少煤灰，看着比刚烧完火的李老三还狼狈。
但他不在乎。
这张老脸上堆满了褶子，笑得比那盛开的菊花还要灿烂，双手把茶碗举过头顶，递到秦寿面前。
“这是刚从后山摘的苦丁，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灵茶，但胜在清火去噪，您刚才教训老夫费了口舌，润润嗓子。”
秦寿坐在那张铺了虎皮的大椅子上，二郎腿翘得老高，鞋底板正对着丹火真人的脸。
他接过茶碗，咕噜灌了一口。
“呸。”
一口茶渣子吐在地上。
“烫死了。”
秦寿把碗往桌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响。
丹火真人浑身一哆嗦，差点没跪下。
“怪我！都怪老夫！”
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响亮。
“老夫这就去换凉的！行走您稍等，千万别动气，气坏了身子那是丹堂的损失，是合欢宗的损失！”
周围那一圈原本鼻孔朝天的核心弟子，此刻一个个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这还是他们那个脾气火爆、动不动就把人炼成药渣的师尊吗？
这分明就是个伺候地主老财的长工。
柳如烟站在一旁，拿粉色的袖子遮着半张脸，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直抖。
潘瑾怜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手一直按在剑柄上，看着秦寿的背影，那个“服”字已经在心里写了一万遍。
能把一个元婴老怪训得跟孙子一样，这本事，整个西境魔土也就独一份。
“行了，别演了。”
秦寿摆了摆手，把那块“通天令牌”拿出来，在手里抛上抛下。
“既然这丹堂现在归我管，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丹火真人立刻挺直了腰板——虽然还是弯着的。
“行走您吩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老夫要是皱一下眉头，那就不是人养的！”
秦寿翻了个白眼。
这老头，拍马屁的功夫比炼丹强多了。
“没那么严重。”
秦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噼里啪啦一阵爆响。
“我这人务实。”
“既然要整顿丹堂，那首先得摸摸家底。”
他把令牌往腰上一挂，抬腿往外走。
“带路，去宝库。”
丹火真人愣了一下。
宝库？
那可是丹堂的命根子，是历代祖师攒下来的家业，除了宗主和历任堂主，连太上长老想进去都得批条子。
“那个……行走……”
丹火真人脸上露出一丝难色，搓着手，支支吾吾。
“宝库重地，有阵法守护，而且……而且里面的药材都有定数，每一株都有账本记着……”
“怎么？”
秦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做任何表情。
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盯着他。
丹火真人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刚压下去的恐惧感又冒了上来。
这小祖宗可是连天雷都敢劈的主儿！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丹火真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行走要查账，那是天经地义！谁敢拦着，老夫第一个把他扔炉子里当柴火烧！”
他一路小跑冲到前面，把挡路的几个弟子踹开。
“都滚开！没点眼力见的东西！没看见秦行走要去视察吗？”
“开中门！点亮所有长明灯！”
“把地扫干净！要是有一粒灰尘脏了行走的鞋，我扒了你们的皮！”
丹堂地下三百米。
这里没有地火的燥热，反而透着一股子阴冷。
墙壁全是万年玄铁浇筑的，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闪着幽幽的蓝光。
每隔十步就站着一尊傀儡石像，手持巨斧，身上散发着金丹期的灵力波动。
这防御，比宗门的藏经阁还要严实。
秦寿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甬道里，那把生锈的盘古残刀在地上拖得滋滋作响，火星子乱溅。
“防贼呢？”
秦寿敲了敲一尊石像的大腿，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这么多傀儡，光是维护费就得不少灵石吧？”
丹火真人赔着笑脸跟在后面。
“行走说笑了，咱们合欢宗虽然是魔门，但也被不少正道伪君子盯着，这宝库里存的可都是宝贝，不防着点不行啊。”
“再说了，咱们宗门内部……”
他压低了声音，往四周看了看，哪怕这里只有他们几个人。
“有些长老手脚也不干净，老夫要是不看得紧点，这宝库早就被搬空了。”
柳如烟在后面翻了个白眼。
这老东西，含沙射影谁呢？
以前外事堂缺灵石的时候，她确实动过打劫丹堂的心思，但那不是没成吗？
“到了。”
丹火真人停在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前。
这门足有十米高，上面雕刻着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蛟龙，龙眼是用拳头大的夜明珠镶嵌的，在黑暗中散发着绿油油的光。
丹火真人从怀里摸出一块形状古怪的玉佩，又逼出一滴精血滴在上面，嘴里念念有词。
“咔咔咔——”
沉重的机括声响起，震得头顶落下几两灰。
青铜门缓缓向两边滑开。
一股浓郁到几乎要液化的灵气，混合着无数种珍稀药材的香味，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扑面而来！
哪怕秦寿有了心理准备，也被这股味道冲得晃了一下神。
香。
太香了。
这哪里是药味，这分明就是金钱的味道！
只见这巨大的地下空间里，密密麻麻摆满了架子。
架子全是万年寒玉打造的，散发着丝丝寒气，用来锁住药力不流失。
每一个格子上都放着玉盒、锦盒或者是特殊的封灵罐。
“这是千年血参？”
秦寿随手拿起一个玉盒打开。
里面躺着一根通体血红、根须像人手一样的人参，散发着蓬勃的血气。
“这是三千年的紫金藤？”
他又拿起一个长条形的锦盒。
一截紫得发黑的藤蔓静静躺在里面，表面还有雷电纹路闪烁。
“那是……龙涎草？！”
秦寿指着最里面一个被重重阵法保护的水晶罩子。
里面有一株只有三片叶子的小草，叶片上竟然有一条迷你的金龙虚影在游动！
发了。
彻底发了。
秦寿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一拍。
这就是底蕴啊！
这就是魔道第一大宗千年的积累啊！
跟他那点从系统里抠搜出来的奖励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叮！检测到宿主心率异常升高！】
【检测到极度贪婪情绪！】
【系统评语：宿主，注意吃相，口水流下来了。虽然这确实是一笔横财，但你好歹也是拥有本系统的真男人，能不能有点出息？】
秦寿在心里骂了一句：滚蛋，这叫勤俭持家。
他转过身，看着丹火真人，脸上露出了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真人啊。”
秦寿把手搭在丹火真人的肩膀上，顺手帮他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
“这宝库，平时都有谁能用？”
丹火真人被拍得半边身子发麻，赶紧回答。
“回行走，除了给前线战事特批的物资，其他的……基本都是留着给太上长老们冲关用的，或者是宗主特批才能动。”
“哦……”
秦寿拉长了音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就是说，平时这些东西就这么放着？”
“放着多浪费啊。”
“药材这东西，种出来就是给人吃的，放久了那是暴殄天物。”
丹火真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刚才这小子把一堆几千年的灵药扔进炉子里乱炖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逻辑。
“那个……行走……”
丹火真人咽了口唾沫，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金色的玉简。
“来之前，宗主给老夫传了一道法旨。”
他双手捧着玉简，恭恭敬敬地递给秦寿。
“宗主说了，既然封您为丹堂行走，那就要给您最大的便利。”
“凭此手谕，宝库内的药材，只要是您炼丹所需，不管是多少年份，不管是多珍贵……”
丹火真人咬了咬牙，把最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您都可以随意取用！”
随意取用。
这四个字一出，柳如烟和潘瑾怜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叶洁依疯了？
这哪里是给便利，这简直就是把金库钥匙交给了强盗！
哪怕是为了拉拢一个炼丹天才，这手笔也太大了点吧？
秦寿接过玉简。
神识一扫。
确实是叶洁依那个老妖婆的气息，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施舍味儿。
【叮！检测到关键道具“宗主手谕（无限额度版）”！】
【真男人选择触发！】
【选项一：做一个诚实守信的好员工。只取炼制“回春丹”所需的几味药材，并在账本上如实登记。奖励：称号“老实人”，宗主好感度+1，丹火真人敬佩度+10。】
【选项二：利用职权中饱私囊。偷偷拿几株极品灵药藏进裤裆里。奖励：随机地阶丹方一张，但有一定概率被发现。】
【选项三：我是来进货的！既然说了随意取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把这里搬空！给宗门来个“大扫除”！奖励：随身太虚幻境升级（解锁灵田种植功能），“掠夺者”称号进阶！】
秦寿把玉简往怀里一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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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三。
必须选三。
傻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
“宗主真是太客气了。”
秦寿感叹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感动。
“既然宗主这么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她老人家的期望。”
“最近我正在研究一种新丹药，叫‘万灵归宗丹’，需要的药材稍微有点多。”
丹火真人松了口气。
有点多？
那能多到哪儿去？
就算这小子是个无底洞，一天炼废十炉，这宝库里的存货也够他折腾个百八十年的。
“行走尽管拿！”
丹火真人拍着胸脯打包票。
“只要您拿得动，哪怕搬走一座山，老夫也绝不心疼！”
“好！”
秦寿大喝一声。
“这可是你说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宝库的正中央。
双手猛地张开。
左眼金日，右眼黑渊！
鸿蒙圣体的威压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震得周围的寒玉架子一阵乱颤。
“太虚幻境，开！”
秦寿胸口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旋涡。
这旋涡一开始只有巴掌大，转眼间就扩大到了三米多宽，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旋涡里爆发出来！
不是那种针对人的吸力。
是专门针对灵气的吸力！
“呼——！！！”
狂风骤起。
离秦寿最近的一排架子上的玉盒，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噼里啪啦地往那黑色旋涡里飞。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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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寿大喊一声。
那些玉盒连个响都没听见，直接消失在旋涡里。
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
丹火真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株株他平时连摸都不舍得摸一下的宝贝，像是大白菜一样被那个黑洞吞噬。
“行……行走？”
丹火真人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都在抖。
“您这是……这是拿多少啊？”
“不多！”
秦寿头也不回，加大了吸力。
“这才哪儿到哪儿？”
“这株千年首乌不错，拿走！”
“那块万年寒铁也顺便带上，炼丹炉也要修修补补！”
“咦？那个架子也是寒玉做的？好东西啊，正好我的太虚幻境里缺个凉快地儿！”
“起！”
秦寿双手虚抓。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
那座足有三层楼高、长达百米的寒玉货架，竟然被连根拔起！
连带着上面的几千个玉盒，一股脑地塞进了那个黑色旋涡里。
“不——！！！”
丹火真人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他扑上去想抱住剩下的架子，结果被那股狂风吹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接滚到了墙角。
柳如烟和潘瑾怜也傻了。
两人死死抓着门框才没被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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